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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配(108)

“很巧,遇着魏太太。”

“是,我也没想到能见到容先生。”

经理端来一杯红茶一杯咖啡,容扬想到什么,吩咐道,“魏太太的咖啡换成奶茶。”

陈萱连忙说,“没关系没关系,我喝咖啡也一样的。”

经理却是微一欠身,放下红茶,把咖啡端了下去,很快换了杯热奶茶上来,方恭恭敬敬的下去了。

只瞧经理这般恭敬,陈萱感叹,“原来这里特别贵特别贵的化妆品是容先生您家的生意啊。”

“只是做一做代理,我既然来了北京,就过来看一看。”容扬问陈萱,“魏太太是过来买化妆品的吗?”

“我过来看一看,都好贵。”她连忙又解释一句,“我也是说说,其实都是很好的东西,物有所值。不过,我是不买的。容先生你可千万别免费给我,那样我以后都不能跟容先生你说话了。”

容扬明白陈萱的意思,容扬道,“还没问魏太太,帽子店生意如何?”

“不大好,虽然不是没有生意,可是每月赚的钱都不能跟房租水电掌柜的工钱打平,从开张起,就月月赔钱。”陈萱不是白要人东西的性子,她也不爱占人便宜,不过,她想着,容扬一看就是聪明有见识的人,兴许容扬有那种一剂见效的主意也说不定。陈萱就同容扬说了,“我和阿银还在报纸上做了广告,结果不大成,因为我们没多少钱,只能做小广告。可那些夹缝里的小广告,基本上没人看。我们刚印了些明年的月历牌,上面画了戴着我家帽子的美人儿,还有我家帽子店的地址。我还请人写了三百幅过年用的福字、对联,准备送给来我们店买东西的客人。这法子倒比报纸上的小广告好,可也不是一时能见效的。容先生,你比我聪明百倍,你有什么好法子没?”

容扬放下手里的红茶,“帽子的生意我并没有做过,不过,魏太太的生意,倒是与楼下化妆品的生意有些异曲同工之处。”

“这如何一样?容先生这里的都是高档的洋货。”

“不,我是说,都是女人的生意。”

“那不是,我们店也有男式的帽子卖。”

“但给男人买帽子还是女人居多,不是吗?”

陈萱这才明白容扬的意思,连忙点头,“对。”

“女人的生意,就是美学生意。如楼下的化妆品店就可以归结到美学生意上来,在上海,女人宁可每天吃糖咽菜,也要省钱去店里买一只点唇膏的。”

“为啥?”陈萱不能理解。

“为了美呀。”容扬很客观的评价,“魏太太你这样理智的性情,在女人中是不多见的。更多的女人,是我说的这种。为了肤如凝脂、腰若束素,女人可以长时间的节食,饿肚子来变瘦;珍珠粉、玉容膏这些不必说,以前的女人连水银、砒霜、铅粉也都会用,这些东西,过量便是剧毒。欧洲流行细腰,便有女子为了将腰勒细而丧命。这些,都是为了美。”

陈萱听的目瞪口呆,容扬继续道,“当然,这是极端的例子。魏太太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不考虑价格的话,你觉着化妆品是好还是不好?”

“当然好,我见过美容院的女工为人化妆,特别神奇,几下子就把人变得漂亮极了。谁不喜欢漂亮,我也喜欢漂亮。”

容扬小臂随意的放在沙发扶手上,听到陈萱这样直接的话,向来清风郎月般的微笑中似乎多了些什么。容扬与陈萱道,“魏太太想做女人的生意,就要先学着了解一下女人的美学。美是一门大学问。你若弄懂这个字,一间帽子店只是开始。”

陈萱皱眉思量半晌,突然端起那杯一直没来得及喝,只余半温的奶茶,然后,仰头几口喝光了。放下手里精致的英式骨瓷茶杯,陈萱感激的看向容扬,“今天该请容先生吃饭的,可我现在的心,扑通扑通的,没在那上头。我先走了,我得回去好好想一想容先生你的话。等下回再请容先生吃饭!”话毕,陈萱起身,朝容扬正色鞠一躬,就下楼去了。

容扬硬是给陈萱这一鞠躬闹得有些手足无措,好在陈萱走得快,没看到。容扬想,下次可得提醒一下魏太太,别好不好的就朝他鞠这种九十度大躬,闹得跟什么告别会似的。

第84章 女人的变化

陈萱对于容扬有一种极为信服的心理, 从容扬为她列出学习的书单开始,容扬在陈萱的心目中便有了最不同寻常的位置。这种位置并不是男女之间的感情,而是更为深刻的先行者对于后辈的引导。

所以, 容扬的话,在陈萱心中的份量是不一样的。

陈萱当天做了件事, 她没再回到铺子里, 而是回家找出那天美容院女师傅给她的名片, 咬咬牙, 陈萱自箱子底儿的荷包里拿出两块大洋, 坐车去了一趟美容院,足花了八毛钱,让美容院的女工给她化了妆。

所以, 当天晚上魏年回家,险没以为走错了家门。这位眉毛弯弯、粉面朱唇, 还剪了个摩登短发, 十指尖尖染寇丹的女郎, 魏年使劲儿看了两眼,才认出这是他媳妇来。陈萱给魏年看得不好意思, 把手里刚出锅的一盘子大葱炒鸡蛋递给魏年, “摆桌上去,饭菜都好了。”

魏年接了菜碟子,凑近了悄悄问陈萱, “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什么事都没有, 还不许我打扮一下啊。”

“许, 许。”魏年都怀疑陈萱这么梳洗打扮,是不是今晚准备兽性大发要“糟蹋”他了。

魏年畅想一回那等美事,笑眯眯的回屋洗手换衣裳去了。三舅爷跟这俩人一院儿住,住的是心惊胆颤,不是陈萱连哭两宿,就是一老本分的出门,然后这么、这么打扮的奇奇怪怪的回来。三舅爷很担心小两口感情会不会出现危机啥的,陈萱是不是叫魏年欺负的太狠了,不想跟魏年过啦?要不,咋变这样啦!三舅爷晚饭也吃得有些心不在焉。好在,只要不是陈萱连哭两宿那样的事,三舅爷并非多嘴之人,只管闷头吃饭就是了。

魏年这餐饭有些心不在焉,待陈萱收拾好厨下这一摊子事回房,魏年立刻问她,“今天是出什么事了?”

“没出事,我就是去美容院找人帮我化了个妆。你不也说,女子要学会打扮么。”

“少糊弄我,无缘无故的,你会去美容院花这个钱。先前我让你去,你不还说,去一趟得一块现大洋,一天就得洗掉,怪不划算的。”魏年笑的笃定,“必有缘故。”

“哎,要不是遇着容先生,我也狠不下这个心。”陈萱倒了两杯水,把今天见到容扬的事同魏年说了,陈萱道,“唉哟,阿年哥,先前我说的那个贵死人的点唇膏,原来就是容先生的生意。天哪,这么一支小小的点唇膏,就要五块现大洋!容先生可真会做生意,咱家织一件毛衣能穿好几年才卖五块钱。”

“容先生人真的很好,我把帽子店经营不善的事同他说了,他说,要想做女人的生意,就得懂女人的美学。这女人的美学,不就是穿衣打扮么。开铺子这么多钱都花了,月历牌也印了,福字对联的钱也花了。我是绝不甘心把钱都赔进去的,阿年哥,你的钱我恐怕今年都还不上了。我还得跟你说一声,我接下来怕得接连花许多钱,我想去学一学,女人打扮是怎么一回事!”陈萱把自己的想法一股恼的同魏年说了,还有些担心的看向魏年,担心魏年不同意。毕竟,在陈萱看来,接下来,她要花的,可是一大笔钱。

没想到,魏年只是一句,“等阿银那里的月历牌画好了,你带她一道学学,她也大了,现在外头女孩子都挺会打扮的。”

“好!”陈萱高兴的说,“阿银比我还聪明,我们俩一起学,能学得更好。”

陈萱把这事同魏银说过后,魏银欢喜至极,总算不用把买的点唇膏掖着藏着只敢晚上用了。

俩人既然要学打扮的这一套事,瞒不过魏家人。陈萱敢干这事,也没打算偷偷摸摸的,她计划好了,跟魏年商量过,俩人一道回了趟老宅,也要跟长辈们说一说。陈萱这一开口,魏老太太一听,险没上了吊。魏金也跟着添油加醋的嚷嚷,“咱家可是正经人家,怎么能去学外头那些个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