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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配(185)

想到大哥被人算计,魏年脸色不禁阴沉下来。

魏年想着,还是先把大哥弄回家的好,只是,魏时也是成年人,年纪还比魏年长十来岁,他不想回来,魏年也没法子。他只要知晓魏时在关外的情况,也就并不担心了。

是的,要搁别人,知晓兄长为人算计,在外生意也不好好做,还不知多么焦心焦肺的着急。

魏年不一样,魏年不悦,不过,并不急。

魏年此人,血要比常人冷上一些。

魏年向来信奉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处理,魏时三十几岁的人了,难道好歹还要别人去教?就是前世,陈萱搁他家多少年,要在个心软的,估计就是看陈萱这般可怜的苦等,也能从了家里的亲事。魏年不一样,魏年是死都不从,你爱住你就住,我反正不碰你也不理你。结果,最终就是陈萱回乡了事。如今到魏时这里,魏年还真不在意关外那些仨瓜俩枣,眼下家里的生意还是他爹做主,魏年自己有一摊自己事业,他更喜欢与容扬这样的新派商人打交道。何况,肥皂生产这里的事,还得魏年时不时的去盯着。

但,魏年除了血冷,也不是没有别的优点。

你只要明白人肯学习上进,魏年真是肯教。像陈萱最开始学洋文,当然,陈萱拍了魏年不少马屁,可魏年每天白天在铺子里忙生意,晚上半宿半宿的教陈萱,等闲男人,不要说那会儿俩人还没做夫妻,就是真正的夫妻,又有哪个丈夫肯这样教导妻子的?

魏年就是这样的人,他理智多于情感,所以,他喜欢的,绝不是那种旧式的柔顺女子,他就心仪陈萱这种生命力顽强,奋发向上的类型。魏年自身强悍,他对伴侣是一样的要求。

至于亲人,魏年自觉尽到儿子兄弟的本分,也就够了。

魏时的事暂且搁下,因为,魏年与父亲商量后,拍了张电报让大哥回家,魏时依旧推说关外生意忙,要晚些时候回去。魏年也就没再勉强了。眼下肥皂厂那里招的新工人刚到,魏年一事不烦二主,依旧是托王二舅给在老家找的工人,王二舅因时常帮着魏家人招工,向外输送劳动力,在村里的威望那是与日俱增。

再加上开年王二舅送闺女王三妹还有其他女工回北京,一并带来了魏年要招的制肥皂的工人。

魏年让王大妹把人带厂子里去安排,招待王二舅在家里住下来。

陈萱这里则忙着招高级经理,这次不论登报还是薪金,陈萱魏银都准备出大价钱,所以,一过初八,就有不少人过来应聘,其中不乏有大学生之类,甚至,留学生都有。

陈萱魏银都忙着面试。

初时见有留学生,陈萱颇是讶意,尤其人家那花花绿绿的文凭学历拿出来,陈萱都觉着有些眼晕。魏银悄悄问陈萱,“二嫂,这留学生要怎么面试啊?”

陈萱初时有些没主意,可静下心想一想,陈萱就有数了。这些文凭陈萱是看不懂的,对于有学问的人,陈萱也一直十分仰慕,尤其留学生,那仰慕前头还得加个更字。毕竟,陈萱一直都想出国念书的。现在就是为以后出国攒钱哪。

好在,陈萱也是做生意好几年的人了,不至于见到个留学生就头晕。何况,她每月必要去参加文先生、楚教授的沙龙,颇认识了些有学问的学者。如文先生、楚教授,都是留过学的,而且,现下于国内极有名望,陈萱能同他们来往,面对普通的留学生时,陈萱反是能静下心了。陈萱用了一个很直接的法子,那就是,对于欧美留学生,她直接英文面试。如果是日本留学生,她便是日文面试,倘是通法文的,就让魏银用法语交流。这样一遭面下来,魏银都说,“以前都觉留学生如何了不起,如今看来,也不尽然,固然有文先生、楚教授这样有学识的先生,也有混吃混喝的,留学一遭,洋文说的七零八落,真不知到国外做什么去了!”

总之,这不时的面试,也是让陈萱、魏银大开眼界。

当然,因为陈萱魏银舍得花钱,也有不错的人前来面试。

一位还是北京大学楚教授太太的亲戚,这位青年是楚太太叔叔家的堂弟。楚太太与楚教授是旧式婚姻,楚教授在学术界向来以风度与学识出名,再加上他人生得清俊,当年拿下哥伦比亚大学博士学位时不过二十七岁,在北大任教直接就是系主任,可见其才华出众。楚太太却是传统的小脚太太,在时下青年才俊纷纷对旧式婚姻抛妻弃子时,楚太太却是与楚教授十八岁成亲,然后,楚教授在国外求学数年间,与楚太太鸿雁传书,最终回国后,夫妻二人在北京团聚,颇是恩爱。可见楚教授固然不是那一种先顺从旧婚姻后摒妻弃子的无良男人,同时,也得说,楚太太纵然是旧式的小脚太太,可楚太太在人品心性上绝对是配得起楚教授的。

楚太太娘家姓齐,在当地也算大户,齐二叔生前,也是当地有名的实业家,家里颇有些产业。产业固然不少,家里儿女也多,光妻子,就续过两次弦,可想而知,齐二叔这房的子女,并不是一个娘生养。然后,齐二叔一过逝,事情就来了。这位齐三,是齐二叔第一任续弦所出。这位续弦太太就生了齐三一个儿子,连个闺女都没有,便早早过逝了。齐二叔家,元配太太给生了二子一女,第二任续弦太太给生了四子三女,就中间这位续弦孩子生得少,尤其,第二任续弦太太年轻,跟齐二叔这些年,掌家理事,精明强干,寻常人比不得。家里的事,这位太太最清楚,她的儿女,自然吃不了亏。而元配的孩子们,年纪最大,早就在家里工厂管事,自然也吃不了亏。结果,就这位齐三,当真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他夹中间,在家里做的事不少,但有费力不讨好的活儿,都是他干。结果,爹一死,分了一星半点,还不够生气的。

齐三跟楚太太是堂姐弟,以前在老家,楚太太学认字就是跟这位三堂弟学的,二人情分不错。

齐三来北京散心,把家里这些糟心事跟楚太太说,“我就后悔当初没听大姐你的,我当初就不该回老家,我要是留在上海,就是吃糠咽菜,摸爬滚打,到底是我自己的一份事业。如今在家蹉跎数年,家业没争到,也误了我自己。”

想到自己二叔那一房的乱事,楚太太能说什么,而是劝堂弟,“现在明白也不晚,你如今还不到三十,还年轻,做什么都来得及。我早说过,三太太厉害,你两头儿不靠,家里兄弟姐妹多,你想出头不容易。你以后可有什么章程?”

齐三当初在上海读的大学,他想回上海自己寻些事务做,也好养活自身。

也是赶了个巧,楚教授知道魏银店里招高级经理的事,再琢磨一回这位堂小舅子的情况,说来齐三当年也是震旦大学的高材生,做人做事都不错。此番争产失败,主要是齐三没有内外无援,孤身一人,委实是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楚教授就同妻子提了提魏银店里招聘高级经理的事,还把北平日报上的广告给妻子看了,楚太太道,“一百块大洋是绝对不少的,可具体怎么样,还得问清楚才好。魏太太魏姑娘同咱家不赖,孩子们来了北平不适应这气侯,人家给做的润肤的润唇的那些膏脂,格外好用。要我说,先不要说咱们与三弟的关系,让三弟去面一面试,要是能聘上,魏太太魏姑娘都是知根底的人,三弟也能有个事做。要是聘不上,便不要再提这事。”

楚教授为什么能对楚太太一心一意啊,与楚太太等明理心性是分不开的。楚教授一笑,“好,光明正大,让三弟凭本事找工作,也公私分明!”

楚太太第二日同齐三说的这工作,齐三想了想,“化妆品我接触的不多,不过,谁也不是生下来什么都会的。大姐你的眼光我信得过,那我就去面试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