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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配(22)

许太太问陈萱书读的如何了。

陈萱道,“字认了一些,像一些家常用字,我都会写了。就是书读的不多,二妹三妹借给我的《千字文》《增广贤文》我都背会了,现在背《千家诗》,背一半了。”

许太太笑,“多看些书总是好的。”

许太太说,“听说府上二少爷在学洋文?”

“是,每天晚上叽哩呱啦的跟着先生学说洋话,虽然我听不懂,也觉着,怪好听的。”陈萱咧嘴一笑,她现下想开了,她与魏年,本不相配。这样不勉强婚姻,魏年待她也好,而魏年的出众,是陈萱两辈子都知道的。说到魏年,陈萱也很高兴。虽不相配,魏年待她好,她一样盼魏年好。

许太太同陈萱道,“要是便宜,阿萱你跟着学两句也不错。”

陈萱瞪大眼睛,有些没信心,“我刚学认了几个字,这洋话能学会么?”

许太太问她,“我看你学认字学的挺快,你一天认多少个字?”

陈萱老实的说,“二十个,我都能记下来,背的滚瓜烂熟。”

许太太一笑,“那你每天学十个洋单词,要不,每天学一句洋话,积少成多,慢慢来嘛。”

陈萱想了想,认真道,“婶子你比我有见识,这事儿我看成。我就是笨些,学得慢,无非就是比人多用功夫。”

“做事贵在坚持。”许太太很喜欢陈萱这淳朴的性子。

许太太很是感激陈萱教她料理菜园子的事,陈萱则是觉着,这不过小菜一碟。

有许太太指点她去学洋文的事,陈萱心下觉着,不要说教许家侍弄菜园子,就是许家种菜的这些活她全都帮忙干了,也是应当的。

倒是陈萱这一趟趟的跑许家帮着弄菜园子,虽都是趁魏老太太不在家的功夫,还是叫魏金私下给陈萱告了一状。魏老太太做婆婆是有点刻薄的婆婆,不过,做人上却是比魏金聪明,魏老太太说魏金,“前后邻的住着,你爹同许老爷也好,老二家的又会种,教一教许家可怎么了。”

魏老太太主要是对于陈萱经常性的自作主张的给许家送瓜送菜的事有些不乐,私下说了陈萱好几遭,陈萱因家里有魏金这个搅屎棍,哪里能没有准备,她老老实实的说,“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咱们毕竟不是北京本地人,我想着,经常听老太太说,咱家太爷同许家老爷要好。这些菜,咱们自家也吃不了,摘下来吧,如今天热,没几天就得坏了,我就送了许婶婶一些。老太太放心,那顶顶好的,我都留种了,明年咱还能继续种。就是这豆角,搭架的六月就差不多了,我还得买些晚豆角的来种,正好接茬吃。我也没有总送,有些能存的,我都在大锅里汆烫了,晾外头晒菜干子,冬天可以当鲜菜吃。虽然没有鲜菜好吃,到时,老太太老太爷你们上了年纪吃鲜菜,我吃这菜干就成。我在家里吃惯了的。”

魏老太太对于陈萱这会省钱的性情,而且,陈萱还有吃苦在前,干活在前,享用在后的美德,很符合魏老太太对于儿媳的审美。何况,现在许家有了菜畦,想来以后也不必她家总送菜过去了。于是,魏老太太也没再追究陈萱给后邻送瓜菜的事。

看魏老太太没再说什么,陈萱松口气,一面侍弄草莓园,一面琢磨如何同魏年开口学习洋文的事。

第18章 谢谢大姑姐

陈萱还没想好如何同魏年开口学洋文的事,毕竟,这事儿怪麻烦魏年的。因为,魏年是请的焦先生来教,一月就要给焦先生三块大洋呐。魏家的规矩,陈萱两辈子都是极清楚的,魏家不需要家里女人管生意上的事,家中女人也不上学念书,反正只要做家里的活计就好。其他事,都不需女人操心。

陈萱学认字都要背着魏老太太,何况学洋文呢?

就是她现在能出三块大洋也请个洋文先生,魏家也不能答应。

何况,她也没这么多钱。

要麻烦魏年,就不知魏年乐不乐意。

虽然魏年先前欠她五毛钱,可后来魏年送她一盒雪花膏,就抵了那五毛钱的账。现下俩人不该不欠,怎么就好开口麻烦魏年呢?

陈萱开不了这个口。

她又觉着,许太太那样的斯文有见识的人,说的话肯定是有道理的。

一时间,陈萱就给这事儿愁着了。

虽没想到学洋文的法子,陈萱忍不住先去了趟西配间,西配间里放着好几本洋文的书,是魏年学洋文用的。以往,陈萱都不敢碰一下。这一次,不知为何,或者是心中知道自己是有目的而来,手还没碰到那洋文书,心脏先急促的似要跳出嗓子眼。陈萱定一定神魂,先拿帕子擦一擦书皮,做出一幅打扫模样,偷偷左右瞄一眼,见外头没人,陈萱迅速的翻开洋文书看了几眼,结果,除了上面备注的中文,陈萱一个洋文都看不懂。

陈萱正翻看这洋文书,就听窗子被人敲的咣咣响,陈萱抬头,见魏金正眯着两只小肉眼在窗外若有所思的打量她。陈萱作贼心虚,连忙合上书,低头装模作样的给魏年整理了一回,方出去了。

“都什么时候了,不做午饭啦?!妈说让你晌午擀面条,做炸酱面!杰哥儿他娘没力气,擀的面条不好吃,你去擀!”

陈萱就去厨下和面擀面条了。一面吭哧吭哧的擀面条,一面继续发愁学洋文的事。

魏金回头同老太太道,“好端端的,跑西配间儿做什么?这要不是西配间儿里没钱,我还得以为她那偷偷摸摸的是要偷咱家钱哪。”

魏银先忍不住翻个白眼,“大姐你这叫什么话,西配间儿还不都是二嫂打扫。二哥每天得用,二嫂收拾的勤些可怎么了。”

“你没见她那鬼祟样儿,一脸心虚,肯定有事儿。”魏金下了判定。

魏老太太看一眼自己屋里锁得牢牢的装钱匣子的大木箱,没说话。

陈萱不知道自己给魏金怀疑了一回“贼行”,其实,就是陈萱听到魏金说的那些话,她也会觉着,魏金说的也不算错。只是,她要偷的不是魏家的钱,倒是想从魏年这里“偷”一点洋文来学。

可但凡学识,没人引路,想“偷”几乎是没可能。

魏年完全不知陈萱在打他的主意,倒是没几日,魏年做了身三件套西装,自成衣铺了里取回来,在屋里试穿给陈萱看。魏年还问,“好看不?”

魏年生得瘦高俊挺,在乡下,都管这种人叫衣裳架子,就是说,天生穿衣裳好看的意思。尤其,魏年非但身量漂亮,人也生得好,尤其,今天热,魏年也没再往头上梳头油,所以,现在短发蓬松,带一点洗发水的浅香。陈萱点头,“好看是好看,就是这六月天,你不热么?”

“先试一试。”魏年对镜照一照,就把衣裳脱了,挂在衣柜里,见陈萱正在小炕桌畔摇着蒲扇扇风,魏年跟过去借凉风,同陈萱说,“现在的洋派人,都是穿西装,中山服多是学生们穿。”

陈萱看他试衣裳试的鼻尖儿一层细汗,把扇子凑近了给魏年扇两下,说,“你穿那中山服也好看,你个子高,人也长得好,穿什么都好看。”

魏年拿起桌上的一切蜜瓜,咬一口,赞,“这瓜真甜。”

“这还是小贩送的甜瓜种子,当时那小贩说是新疆的瓜种,不是咱们这里的瓜,我先时还不大信,没想到竟是真的。”陈萱今年种草莓赚了钱,不禁问,“阿年哥,这种新疆蜜瓜值钱不?”

魏年笑,“卖水果卖出瘾啦?”

“要是值钱,就把这个卖钱,咱们买些本地甜瓜吃就好,一样是甜的。”

“本地的瓜水分太大,哪里有这个甜?”

“到底这蜜瓜值钱不?”

“虽比本地瓜贵些,也没有草莓那么贵。”魏年见陈萱有些失望,与她说这里头的理,“自来物以稀为贵,这新疆蜜瓜,听说大清朝还在的时候,就是年年到京城的贡品。这东西皮厚,好保存,要是有地窖的人家,能存到过年都不坏。就有许多商人,来往新疆做蜜瓜生意,也有京城附近的果农自己种的,价钱也就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