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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意(137)

“怎么会没有?”李政抬着下巴,道:“喜欢我的人可多了。”

钟意瞟他一眼,道:“喜欢我的也不少。”

李政就跟被针扎了的气球似的,瞬间就泄气了:“那些人我可一个都没搭理过,阿意,你也不许理会那些乱七八糟的。”

钟意懒洋洋的看他一眼,忽然想到另一处去了,奇道:“那道人说景宣也有天子命格,你说,她是册立了一位皇夫,还是纳了很多男子入宫?”

“阿意,”李政满脸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什么也不想,”钟意道:“就是一时好奇。”

李政目光探寻的看她半日,又期期艾艾的凑上去,温柔道:“阿意,你想不想景宣和景康?”

钟意道:“怎么会不想?”

“那,等我们返回长安,便求父皇赐婚吧,好不好?”李政迂回道:“不成婚,怎么生他们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你说的对,”钟意先是颔首,旋即又摇头:“但也不太对。”

李政不解道:“哪里不对?”

“我二十二岁生的景宣,二十四岁生的景康,”钟意掰着指头数,道:“若是嫁的早了,生的或许就不是他们了吧。”

千算万算,居然算漏了这一节!

“阿意今年十六岁,”李政认认真真的数了数年月,委屈道:“还要好久好久呢!”

钟意淡然道:“你也可以不等,娶别人啊。”

“那怎么行?”李政思绪敏捷,随即道:“要不,就先生几个别的,等到了时候,再生那两个孩子,又或者他们不受时间限制,只认父亲与母亲呢……”

“不,”钟意平视着他,道:“李政,我不想早早嫁人。”

李政神情微滞,轻轻握住她手,低声道:“阿意……”

“我才十六岁,还有很多想看的风景,想做的事,我不想过的那么急了,再则,先前我出家时,所有人都知道是因我父亲,虽然你我知道实情,但其余人是不知道的,”钟意坦然的将自己心里话说与他听:“至少现在,我还没有嫁人的打算。”

“这次回京,陛下兴许就会册立你为太子,时间上远比前世要早,”钟意将手抽回,道:“你若是等不了,我们就散了吧。”

李政久久的看着她,静默不语,忽然笑了,捉起她手,送到唇边,轻轻亲了亲。

“阿意,”他道:“我等你。”

“还有,不要再说这样分离的话了,”李政揽住要腰身,将她搂到怀里:“我听了……心里很难过。”

钟意温柔一笑,伏在他怀里,反手环住了他的腰身。

……

这夜的宴饮,便设在了刺史府中,广邀一干官吏,极其热闹。

李政身份最高,便坐在最上首,钟意居次,在他身侧坐了,底下人依照官位选定席位,井然有序。

操劳了这些时日,众人都熟悉起来了,最开始时还觉得拘束,到了最后,便不再计较那些繁文缛节,钟意与李政都被敬了数杯。

李政倒还好,钟意却有些扛不住,觉得自己有了五分醉意,便打定主意不喝了。

她是女眷,众人不好为难,一道去灌几个上官,宗政弘身体不佳,以茶代酒,倒是免了遭罪,其余几人,从李政至罗锐,乃至于苏定方,都喝的酩酊大醉,倒也宾主尽欢。

此时已经临近七月,天气转热,钟意喝的不少,便叫玉秋玉夏扶着,往厅外去透气。

“真好,”出了大厅,站在外边,仍旧能听见内里推杯换盏的喧腾之气,钟意笑道:“这等生活,却是寻常女郎体会不到的。”

“寻常人怎么能同居士比?”玉夏就着灯光,看她面色尚好,禁不住笑道:“再过些时日,居士怕连酒量都能练出来了。”

“还真是,”钟意仔细思忖,摇头失笑道:“较之离京之前,酒量大涨了。”

厅外种了一排树,夏日里枝繁叶茂,底下是石质台阶,钟意也不拘泥,随意坐下,道:“勋贵门楣有他们的体面与荣华,但庶民也有他们平凡的欢喜与圆满,不亲身体会,是无法了解到的。”

她心有所感,道:“先前在驿馆遇见宗政长史,听他说了世家之弊,我那时还满头雾水,摸不到头脑,如今真的到过民间,却能体谅到几分了。”

玉秋玉夏有些茫然,对视一眼之后,玉夏道:“奴婢仿佛记得,宗政长史的意思是,要削弱世家的,居士也这样想吗?”

“其实也有道理,但世间事哪有那么简单?”

“说是削弱世家,实际上也只是为了维持稳定,不使得民间生乱而已,”钟意叹道:“归根结底,世家、勋贵都是同庶民对立的,只是前一个太过突出,才叫人忽视了后者,若是除了世家,仍旧有勋贵在,与庶民之间的矛盾也仍旧在,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怎么可能背叛自己的基础呢。”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宗政弘自前厅出来,闻言赞道:“居士识见,大有进益。”

钟意看他一眼,不咸不淡的道了句:“多些长史称誉。”

宗政弘似乎有意长谈,停下脚步,道:“居士似乎很倾向于庶民。”

“那倒也不是,我毕竟生于勋贵门庭,倘若真有变革,必然还是会站在勋贵一侧,我只是觉得,有时候庶民中所诞生的智慧,远超我们的想象。”

钟意坐在台阶上,坦然道:“我们脚下这片土地,从头到尾都没有固定的名姓,前朝时姓杨,今朝又改姓李,但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黎庶,自始至终,都是代代传承下来的那些人,无论如何改朝换代,他们也不会变。”

宗政弘饶有兴致道:“怎么说?”

“我十分景仰陆实陆老先生那样的人,相对于开疆扩土而言,他那样的功绩,也同样值得称颂,”她含笑道:“这天下不一定是全然属于帝王将相的,天道至公,也为庶民留了一半,十年百年过后,陆老先生那样的人,应该也会被称为圣人吧。”

宗政弘静默不语,良久之后,忽然笑了。

他敛衣行礼,向她一拜,道:“居士,你也是圣人。”

第98章 回京

钟意却不曾想到,自己会从宗政弘口中,得到这样高的赞誉。

事实上,此时近处只她与两个侍女在,并无旁人,因先前强逼着他磕的那三个头,他也没有说客气话的必要,既然出言称赞,想是真心实意了。

她微微眯起眼,道:“长史谬赞了。”

“我说的是心里话,”宗政弘淡然道:“我平生敬佩之人不多,居士是一个。”

钟意但笑不语,没有再接下去的意思。

宗政弘也不纠缠,微微一笑,道了再会。

目送他清瘦身影离去,玉夏方才低声道:“居士似乎,不太喜欢宗政长史?”

“的确有一点,但那都已经过去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前生诸多种种,皆已烟消云散,到了此时,钟意自是无所谓了,站起身,她释然一笑,道:“我们回去吧,即便是去歇息,也该同他们说一句再走。”

……

蔡满、隋绍等东/宫官员因一己私利炸毁堤坝,惹得民愤滔天,皇帝便令于丹州就地处死,以安民怨,又叫李政亲自主持此事。

这既是皇帝有意为儿子铺路,也是为天下稳固着想,惹出这等大事的是东/宫属臣,储君近侍,无论太子事先是否真的一无所知,他的声名也全然坏了,连带着也动摇了百姓对李家的尊崇与信服。

正逢李政此次奔走黄河诸州治水,声望正高,让他将蔡满等祸首明正典刑,也是为了改善百姓对于李唐皇室的恶劣印象,叫李政接下来的继位,更加顺理成章。

蔡满几人罪犯滔天,不在五刑之例,最终被判处车裂之刑。

钟意毕竟是女郎,尽管屡有磨砺,见得事情也多,然而车裂这等血淋淋的刑法,终究还是不敢去看,行刑这日,便留在刺史府中收拾行囊,崔兰溪与玉秋玉夏也一样,倒是李政等人,亲自去主持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