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云裳(38)+番外
事出反常必有妖。
明明孟娴回来那日也没见对她们姐妹多热情，怎么这才几日态度简直截然不同了？
孟如瑗不是个热情的性子，甚至可以说有些木讷，而且又是庶女，若说长辈喜欢应当也是喜欢孟如瑶这样模样好有大家闺秀模样的嫡女，再不然也是孟如襄那般能说会道逗人开心的小姑娘，再怎么样，孟娴也是长辈，也不至于这般急于表现对待侄女的亲热。
简直太刻意了。
孟如尘细细回想上一世这个时间段发生的大事件。
在脑海中一件件过滤后她忽然想起——就在孟娴回来后，孟如瑗刚好举行了及笄礼，之后父亲便给她定了亲。
对方是新上任东阳胡同户部侍郎王知舟王大人的嫡次子王璞奕。
紧接着在不久之后，皇帝下旨将长乐公主赐婚与孟娴的嫡子李贺州。
达官贵渭在结亲时，考虑的首要便是要求双方地位持平，这样才能算是结亲，否则便是高攀或者低嫁。而孟安霖的官阶比起王知舟高了足足两阶，孟家此时却迫不及待与王家结亲，是否说明了什么问题呢？
孟如尘看着孟娴的笑容，在心中慢慢将这一切串联起来。
慢慢想到心中的那一层，孟如尘已然是呼吸不稳，她看向孟娴的目光骤然锁紧。
紧接着在心头将那个猜测说了出来：
孟娴这是要将孟府拉入陈贵妃与太子的阵营！
孟娴正与孟如瑗说的高兴，突然感觉一道目光直压压地盯着自己，放开去看，发觉这目光来自同为三侄女的孟如尘。
孟娴自第一面见这个三侄女，便觉得她只是个温文文静的闺秀罢了，但此时她双目澄亮，秀蛾紧蹙，目光虽有些令人不虞，但眼下仔细看她，倒也惊讶她是个难得见的美人。
“如尘这样看我作甚，难道我脸上有东西？”孟娴笑着问。
大太太与孟老太太也注意到了。
孟如尘赶紧回神，很快随意想了个理由，垂下头羞赧道：“姑母哪里的话，如尘只是觉着您的面色红润，皮肤十分有光泽，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才能这样好，想着想着一时间便入了神。”
初露有时 第四十七回 首亲（五）
孟娴一愣，旋即用帕子掩面大笑：“原来是这样。”旋即她便让身后的丫鬟掏出一只随身携带白底描红的香脂膏，打开后递过来给她们看，“江苏那一带的女子与长都的完全不一样，金贵挑剔的很，脂粉铺子里卖的最便宜的香粉都是用紫茉莉籽做的，用来敷面的也都是稀奇古怪的，比如这玉面桃花粉，做法工序至少都在十几道以上，卖的自然也是极贵的。”
女子的爱美心也是谁都有的，丫鬟打开后，一阵幽悠淡香传来，连孟如瑗也好奇接过来又闻又看。
孟老太太看了也是笑道：“小姑娘家家都喜欢涂脂抹粉，你在南江一带住久了，自然也就养的气色好了许多，连我这个老太婆都忍不住多看两眼，也难怪三丫头看着发愣了。”
闻言大太太、孟娴与一直不做声的赵姨娘都齐齐抿嘴笑了。
这只不过是情急想出来的借口，看着孟如瑗的模样，孟如尘心下无奈，也只好装作好奇的样子接过来细看。
孟娴看着好奇的姐妹俩，微笑道：“如今只是人回来了，东西还在后面未到，三丫头要是喜欢便送给你了，等行李物品到了后我再送过来，到时你们姐妹人人有份。”
孟如尘装作羞赧的模样点头道谢：“多谢姑母。”
————
又说了会话，孟老太太让人摆了饭，众人围着圆桌用完晚膳后，孟娴道初回长都，宅子里有一大堆事等着她处理，于是没有待多久便走了。
但在走之前她特地赏了孟如瑗一对红眼宝石点翠蝴蝶钗，说算是及笄的礼物。
待孟如尘回清悠院时已然是戌时。
青溪见她有些疲惫的模样，便让明珠与紫竹回去休息，伺候孟如尘换常服，去旁边的盥洗室卸了钗环净面。
一番梳洗后，青溪服侍她上床，将莲花纹铜勾勾住的床帘放了下来，自己睡在了脚踏木上。
夜已静谧，孟如尘回想着今日孟娴来孟府时的种种迹象，不由地深深叹了口气。
一片漆黑中，青溪听到她的叹息声，问道：“小姐今日可有什么烦心事？”
孟如尘道：“没什么大事。”
她知晓青溪对她是最忠诚不过的了，但这些事太过于匪夷所思，这是她最大的秘密，她不会、也不能全盘对她托出，退一步讲，就算她跟青溪说了，她也不一定能够明白其中的意思，因此......最好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前世的她在安国公府生活了十年，可关于皇嗣易位、宫变这件事却是通过国公府明白的透了。
前世里，孟家本与安国公府无交际，但却通过孟娴与安国公府促成姻亲。
她因为大太太的计谋成了瘸子从世子夫人变成了三少太太的同时，国公府二爷也与皇后的侄女订了亲。
她变成了一枚没用的棋子后，国公府再次为世子定下了同为嫡女的孟如瑶。
紧接着朝堂上的三皇子也越来越受皇帝的重视，明渠水患、南阳振旱皆交给三皇子做，三皇子也不负重托完成的让朝野上下都十分满意，哪怕后来皇帝病倒在床，也只要三皇子在跟前侍疾。
此时皇帝也渐渐好转起来，就在众臣都以为皇帝要将东宫之位易主时，皇帝却突然薨逝。
三皇子此时远在南阳千里之外，在京都的太子与陈贵妃将皇后关押在禁宫内，手握遗旨清缴叛党，一夜间绞杀了十几名主张质疑遗旨的大臣，在之后的七日里长都城内腥风血雨，人人自危。
后来的具体情景她无法得知，只知道在三皇子回京后，让一切迹象表明太子与陈贵妃自以为确信已成为自党一派的安国公府，却在最后关头由小郡爷慕容垣与威武将军穆候世子宋决为三皇子倒戈，里应外合之下，毫无疑问击垮了太子与陈贵妃。
而手握玉玺的三皇子在太子幽禁、陈贵妃悬梁后顺利登基，朝野上下除了安国公府，其余支持太子一党的全部抄家流放，包括孟府在内。
而她与孟如瑶因为是安国公府之门下妇被免于一死，她从嫁进门就是不受人待见的瘸子，地位也过得不如妾室，在孟家倒台后至多不过是多了个被骂与翻白眼的名头。
然她的婆婆也想过将她逐出，一是舍不得孟如尘的丰厚嫁妆、二担心将她这个瘸子休弃后名誉有损，于是将她从中院挪到了荒芜清冷的偏院里，这才作罢了。
但孟如瑶就不一样了，安国公府完全是为了迷惑孟家与陈贵妃才接着定下亲事的，三皇子继位后，安国公府有理由将她休弃，换个身份更贵重的世家千金作世子夫人。
当时安平王也已然备好了休书命令世子休了她，但偏偏她生了一副好相貌，让世子不忍心休弃她，于是各退一步，条件是让世子将她贬妻为妾。
于是孟如瑶就这样，由身份高贵、地位尊崇的国公府世子夫人变成了以色侍人的小妾。
她孟如尘虽然是嫡女，但在娘家时日子过得小心的如同庶女一般，嫁了人也因为种种原因不受待见，因此这变故对她算是没什么太大起伏。
但孟如瑶自及笄后便被封为长都第一美人，自小到大在孟府又如掌上明珠一般，嫁的又是安国公世子，无论何时都是天之骄女一般的存在，又岂会受得了这般奇耻大辱。
思及孟如瑶刚嫁进国公府时，还曾借着探望姐妹的缘由来嘲讽她。
那时谁又会曾想有后来的皇位宫变？
再后来她便没再见过孟如瑶，只听打杂丫头闲话说她被贬为妾后悬了好几次梁，跳了一次湖。
如今她从头再来，绝不能因为自己是女子便安于后宅，置若罔闻。她就算嫁出去也还是背了孟府女的名头，只要介时夫家休逐，她便如同上一世的孟如瑶一般人人揉捏，什么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