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云裳(55)+番外
而此时的大太太正在贺馥院的贵妃靠上揉着额角。
门口帘子被小丫头掀起来，大丫头芙蓉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感受到屋里的气氛，芙蓉很是小心地将茶盏奉上：“太太，用茶。”
大太太未说话，只是低沉地“嗯”了一声。
刘妈妈给芙蓉递了个眼色，芙蓉垂着头悄声无息地退下了。
刘妈妈作为大太太的心腹，自然也明白大太太为何事苦恼。
“太太，要不咱们去外边悄悄请个大夫，奴婢听说西城府有位胡大夫医术高明，咱们请来瞧瞧再说……”
话还未说完，大太太睁眼打断她：“这偌大的院子，什么都不快，只有消息传的最快，我一提此事老太太便换了脸色，难道还能逆着她的意思硬要请个大夫回来？这不是等同于告诉阖府上下，我不尊重自己的婆婆？”
刘妈妈立即缩首不敢再说。
大太太虽是斥责她，但自己心中又觉得十分委屈。
若是她有个强盛的好娘家，她又何必受这样的气？
但从她进了孟府，她就没想过再受元府的摆布，因此自嫁过来后她便等同于与元府脱离关系，一心讨好孟安霖与孟老太太，花了很大的功夫才将丈夫与婆婆的性子摸透，这些年也是由于倚靠着她对他的了解与体贴，才有孟安霖长久不衰的关宠，她这个无娘家背景的大太太才得以稳固至今。
也是清楚以元府的名声，她也是猜到元老太太不会太过为难自己的生母。
但事与愿违，她嫁过来这么多年就只生下如瑶这么一个女儿，未能生下属于自己的嫡子。
要是有个稳固的娘家做靠山，她也不至于对孟老太太唯命是从，兢兢业业地操持偌大的孟府还要早晚请安，大事也得经过孟老太太才能下决断。
大太太思及此更是无比烦心，又揉了揉额角。
刘妈妈深知主子的脾气，于是又小心翼翼接着问：“要不然咱们带七小姐出府去那医馆瞧瞧？就以去布庄看新料子，顺便带了七小姐散心为由，想来老太太也不会多过怀疑。”
大太太心中思量一番，还是阻断了这个提议：“老太太最讨厌府里的女孩子随意出府，如瑶是她最疼爱的孙女，又是嫡亲的，以后嫁人也得仰仗老太太说话定论。再者我已然犯了一次错，再不能让如瑶去摊上个明知故犯的罪名，凭白惹了她不虞……这法子不行。”
这也不行，那也不可。
一向主意多的刘妈妈此时也哑了，立在旁边不敢再随意开口。
大太太自己思量半晌，道：“不然先借由你瞧病的由头，去胡大夫那里给如瑶先揣几副药回来吃着，若无效便罢了，有效的话等后头再想法子亲自去。”
刘妈妈连连哎了两声，却听见门外有丫头报老爷来了。
孟安霖还穿的是入朝的仙鹤锦衣官服，他大跨步进门后，刘妈妈赶紧行礼，随即快步退了出去。
大太太面容有些憔悴，但依旧撑着起身笑脸相迎：“老爷今日回来的早。”
被大太太伺候惯了的孟安霖换下官服，又去盥洗室整理一番，看到面色不好的大太太，忍不住开口问：“是哪里不舒服？脸色如何这样差？”
大太太不想与他提及方才的事，于是尽量扯了笑脸道：“哪有什么不舒服，只不过早上被丫鬟摔破杯子给吓了一跳，这才一上午都有些心神不安，歇歇便无事了。”
见她这样说，孟安霖也未多心，点了点头又说起另外的事：“如瑗嫁到东周府巷已有月余，既然此次胡老太太寿辰小办，不如趁着这机会，你去瞧瞧她，再代我与母亲去贺寿。至于寿礼方面万不可节省，一定按着二等的准备。”
官家贵渭在待人接客、送物回礼这方面皆是有自家的一套章程。
什么品阶，一品还是二品，亲疏远近，都需要把握得当。
但平常也不乏需要二等的人送一等礼，三等客人奉二等茶，这其中的度除了丈夫的提点，大多数时候都需要当家主母心灵通透，才能做到十全十美，不得罪任何一方。
胡家不过是个武将，既不是簪缨之家，也不是官居高位，自结亲以来孟安霖对胡天明这个女婿也未见多欢喜，此次胡家递了寿帖大太太也未放在心上，若不是孟安霖提起她还真就忘了。
不过何以此次胡老太太的寿辰老爷会这样重视？
大太太心头生疑，面上不动声色问：“听闻胡老太太身子不好，常年卧病在床，妾身记着库房里还有两只五十年的山参，不如送这个如何？”
孟安霖喝了口茶，细想后道：“只送山参太薄了些，我记着库里还有几串红珊瑚的手串，以及棕檀木串珠，再加些绸缎布匹，其余的小件就由你来安排。”
大太太听了更是额角一跳，心下一转忙问：“这样算下来便是二等礼了，妾身听说胡家只是小办，咱们孟家送这样重的礼会不会太过扎眼......”
初露有时 第七十回 疑惑
大太太说这话时面上的表情已有些藏不住。
孟安霖看了她一眼，道：”檀木安神，珊瑚串看着喜庆，胡老太太用着刚好。咱们与胡家是亲家，送这礼也是应当的，无需多言，准备就是。“
大太太感觉到孟安霖察觉到自己的不虞，赶紧垂了眼脸低声道：”是。“
——
胡老太太身子一向不好，此次的寿辰破天荒地小办也主要是为了给她冲喜。
她的孙子胡天明官拜穆候府世子、禁军营四品威武将军宋决的门下。
而宋决这个名字在大晟朝是个人人皆知的名字。
他十四岁入军，十五岁戎狄扰边境，上阵杀敌因为勇猛得了百夫长，又一年立功连升三级做了骁骑营副将。在军中摸爬滚打近十年，从未靠过侯府，一官一职皆是凭自己得来。
后又得上峰一品将军赵安推荐拜见圣上，圣上赐四品威武号，又赐京都禁卫军将军，是个可以直接听命于陛下，无需被他人左右的位置。
直到被赐官位，宋决乃穆候府世子之事才得以渐渐为人所知。
但却无人敢在背地里议论他将军之位的真假，也无人会将他与穆候联系到一起。
有这么一个身份特殊的客人在，原本只想请亲近亲戚小办寿宴的胡家，这下怕是没法子简单了事。
孟家的马车到了胡家时，门口已然停了许多车辆，门吏见是孟家车，使唤了小厮禀报大太太后，将两架车从侧门进引入了内院二门。
孟如媛一早得了消息，因而孟如尘一下车便看到穿着海棠色的湘妃绣牡丹褙子的孟如瑗，此时正面带笑容地立在门口。她头上戴的是一套珍珠头面，其间松别着一只赤金攒珠八宝步摇，步摇随着她的一颦一笑微微晃动，看起来就是位华贵又不奢靡的温和妇人模样。
见了大太太，已为胡家妇的孟如瑗自然不用行大礼，只是象征性地行了个福礼便招呼大丫鬟珠儿去扶大太太，自己赶紧道：”母亲来的这样早，也不派个人先来知会一声。“
大太太被丫鬟扶着下了车，任由丫鬟理她的裙摆，又是问孟如瑗，道：”怎么你在这里，前院的夫人太太谁接待着？“
孟如瑗道：”母亲不用担心，是姑母怕母亲与各位妹妹来了后无人照看，吩咐我特地在内院等着。姑母说这会还早，那些太太夫人大多都还未到，若是到了些个她先接待着，实在忙不过来也还有陶管事帮忙，于是女儿便吩咐了门房要是孟家的马车来了，可允许直接赶进二门，门口人多嘈杂，妹妹们总是要避一避。“
大太太听后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跟着孟如瑗一路进了内院。
此时孟如瑗回头寻了后头跟着的孟如尘，两人对视一眼皆微微笑，不多言语。
大太太头一次见胡老太太，而对方的辈分又在自己之上，况且今日寿辰的主角是她，于情于理都该先去拜会拜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