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云裳(83)+番外
进了花厅，一身绿色织锦缎褙子、下着素面裙的马夫人首先站了起来笑着打招呼：“孟太太，多日不见。”
马夫人虽然是京兆尹的夫人，但京兆尹在京都也就是名义上守备全城的官，稍微碰见个不一般的人便是和和气气，从不乱摆架子。
这马夫人长相一般，家世一般，这笼络人心、玲珑八面的功夫却是谁也学不精的。此时见了大太太更是热络十分，哪里像是只会在京都宴会上遇见说过两句话的关系。
大太太笑客套：“夫人事务繁忙，怎地今日有空到我府上？“
马夫人笑起来十分让人感觉亲近，待大太太在主位上坐下后，才笑道：“上次在皇后娘娘的赏花会上见过太太，说是一起游玩也一直不得空，如今可是有喜事才大胆登门，孟太太可别嫌我不请自来。”
喜事？
大太太心中疑惑，猜测了几个可能，面上笑着问：“哦？夫人不妨有话直说。”
马夫人却并不接着说下去，而是道：“当然是好事呢。不知孟太太可识得东城府田丰街的宋穆侯夫人？”
大太太立即想到了之前寺庙上见到的那位年轻的侯夫人，道：“自然是识得的，上次去大相国寺做祭礼时还有缘在寺庙里碰到过。”
马夫人一听笑容更甚：“如此有缘，难怪，难怪。”
马夫人迟迟不说来由，大太太心里却隐约猜到了她为何前来。
马夫人似是松了口气，执起茶杯呷了一口，看向旁边的王太太笑容满面道：“既然有缘在先，那这事就好办多了，今日我就是受了穆候夫人之托来给宋世子说亲来了！”
“这位便是世子生母娘家的舅母，吏部左使王大人的太太。”
王太太听马夫人在介绍自己，从容笑着向大太太点头示意。
她穿着不算贵气，长相也不出众，但这份从容气质倒不是谁都有的。
大太太心里有事，听到这来意不觉有些愣了一愣，半晌才问：“宋世子？哪位宋世子？”
闻言马夫人‘扑哧’一笑：“哎哟我的太太，当然是先前那位威武将军，如今刚晋升为金吾卫右卫的宋穆侯世子了，试问这长都中还有几位姓宋的世子？”
是庙宇里那位侯夫人的继子。大太太只想着她年轻又刚诞下儿子，倒把这个亡妻留下的长子给忘了。
先是慕容逸上门探望，后又是宋穆侯世子说亲，怎么该来的不来，未曾预料的倒上门了？
想到期盼的未来，大太太心里像是有块石板压了下来，笑容一下淡了许多，随意说道：“可我府上的几位女儿皆未及笄，现在谈婚论嫁似乎早了些......”
用这理由推脱似乎太勉强了些。
不过马夫人倒也明白大太太的心思。穆候夫人年纪轻，又刚得麟儿，新媳妇嫁过去一无中馈权力，二要侍奉如此年轻的嫡母，任谁也不舒服。
不过宋世子上任未金吾卫后，身为京兆尹的马大人总不然与他是多有接触，能接下这门差事，马夫人倒也是衡量过才敢下口。
见大太太并不出声，马夫人又笑道：“说句实话，虽然宋世子头上有继母，下面添了幼弟，但这也并不影响什么，世子如今官至高处，将来承袭爵位更是锦上添花，他妻子以后便是尊为穆候夫人——这可不是空口白牙任我随意说，承袭后可是会加封诰命的！这份荣誉可不是随便个人都能拥有的。”她一个京兆尹的正妻也才混了个六品诰命，这侯夫人的四品诰命可不是说着玩的。
原本觉着马太太亲近的大太太被她这么叽里咕噜一通说，倒觉得有些厌烦，尽力扯了笑容道：“夫人您说的我都明白，可我家如瑶年岁还小，要相看也太早了些......”
不等她拒绝的话说出口，马夫人笑着摇了摇手道：“这有什么好怕的，我可都打听过了，您家三小姐今年已有十三岁，这也不算小了，两家相看好了先定下亲事，待及笄了再行嫁娶也不迟。”
待马夫人说完，大太太满面疑惑：“三小姐？”
马夫人未察觉有何不对，笑着肯定：“侯府让我来相看的，就是您府上的三小姐。”
大太太心里‘突’地一下猛然跳动，脸上笑容瞬间全然不见，甚至有些目瞪口呆。
她怎么忘了还有个孟如尘！
马夫人与王太太见她面色惨淡，马夫人率先问道：“太太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诚然马夫人也明白为何大太太有这反应。虽然同是嫡出女儿，可这位三小姐自小养在宜阳外祖母家，怎比得自幼养在府内膝下容貌才情两绝的嫡七小姐？先头她听王太太说提的是三小姐时，她同样是百般疑惑，这侯府居然会选了默默无闻的三小姐而非冠绝长都的七小姐。
大太太只感觉心口发凉，见马夫人用怜悯的眼光看着自己，大太太才惊觉自己的反应有些激烈了。她艰难地扯出一丝笑意：“这事比较突然，且我家三小姐也病着，我得与老爷与婆婆商量商量，待过几日再回复夫人可否？”
这种事一般是两家有了默契，男方要殷勤地托人上门说亲，而女方得为了面子装作考虑再三，方能显出女家矜娇与对女儿的重视。
马夫人听这话便晓得是有门道的，于是也不催促，笑着道：“哪里，是我们上门的太突然了，是该好好商量的，这事也不急一时半会，不如这样您自家先商量着，过些日子我再上门。”
大太太笑了笑，暗地咬牙陪着说了会闲话。
马夫人也不是个没眼色之人，见大太太面色微恙，用过半盏茶后带着王太太起身道别。
大太太心头再不虞，该做的礼数还是要周全，送了两位夫人太太去二门，又吩咐方大媳妇送出门，这才折返回来。
刚坐定贺馥院，赵妈妈见她面色实在不好，默默上了安神茶退到一边不做声。
揉了好半天额角，大太太心情才平复了些。
嫁杏有期 第一百零六回 提亲（三）
门外芙蓉进门禀报：“七小姐来了。”
随后掀帘子，孟如瑶进门瞧见大太太的模样，很是担忧，“母亲怎么了？脸色竟这般不好？”
孟如瑶今日穿的是家常的便服，但就算是便服也是湘绣的银丝小袄与杏黄色的百褶裙，乌黑的头发映衬着女儿如花的小脸，思及今日种种，大太太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揪了一下。
”......世子如今官至高处，将来承袭爵位更是锦上添花，他妻子以后便是尊为穆候夫人——这可不是空口白牙任我随意说，承袭后可是会加封诰命的！这份荣誉可不是随便个人都能拥有的。”
虽然上门的都不是自己心目中的人选，但提亲对象居然是孟如尘，大太太还是由衷的觉得不甘心。
面对孟如瑶，大太太目光柔和了许多，也十分耐心：“无事，不过是年关时节，家里事情繁杂，身子有些不爽利。休息休息便好了。”
孟如瑶目光关切道：“母亲无事便好，可千万别为了家事累垮了身子，家里的事从来都这般多，母亲要是倒下了可怎么办？您不为自己想就当是为女儿着想。”
话虽然不新鲜，但意味却不一样，大太太笑容多了些，欣慰道：“母亲明白。”
孟如瑶笑了笑，状似无意道：“方才我丫头听说京兆尹大人的夫人上门，那夫人与我们素无交情，怎地突然上门？”
提起这大太太便有些难受，她看了眼孟如瑶，“是没什么交情，只是逢年宴节上打过招呼，此次......她是上门来说亲的。”
孟如瑶目光有些闪烁：“是吗？不知是替哪家说亲？”
大太太道：“是宋穆侯府上的世子，与马夫人一起来的便是世子的舅母，吏部左使王大人的太太。”
孟如瑶原本端茶杯的手顿了一顿，想了想才道：“上次在寺庙里遇见的那位周氏夫人便是穆候府上的吧？母亲你还记得吗？怎么突然就上门提亲了？况且咱们府里的几个姐妹都还未及笄，怎能此时便说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