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公主种田记(173)+番外
“此女死去当有数日，并非方才村妇。”荷花池的那边，一道有力的声音打断了徐停云的猜测。
“罗大人。”徐停云停下脚步，隔着空荡荡的荷花池点了点头。
罗旭全然不理徐停云，绕过石栏，向越璟行了一礼，“皇上，臣来迟了。方才仵作验明，此女死去已余十日，因死后被人藏于冰窖，难以确定究竟死于何时。臣请旨……”
“什么？”越璟饶有兴致地看着罗旭扭在一起的浓眉。
罗旭是刚正不阿的典范，只认事实死理，从来说不出什么好话。
不过，他今日倒也不需要好话。徐清敢当着他的面抛出如此挑衅，他自然要用罗旭来将徐清一军。
“宅中建有冰窖的高门大族，在临安城内并不多，很容易排查。”罗旭板着脸，深深一揖，“因此，臣请皇上批下搜查令，一一排查。”
徐停云目光一冷，定定看着罗旭——这提刑司最难啃动的硬骨头，十年来稳坐在两浙路提刑司的首位上，清正不阿，比提刑司大门外的石狮子还硬，从没什么能撼动他。
越璟轻轻一笑，“朕可以准你，但若半月内查不出结果，你到时，如何向众人交代？”
“半月足矣。若届时没能查清，臣自请退职，回乡种田。”罗旭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语气决然。
罗旭离开后，围观的官吏们渐渐散去，越璟要批搜查令，带着提刑司几人一道回宫。
徐停云说要散散心，带着一个宫女，留了下来。
没有一丝生气的荷花池暗沉沉的，残破的冰面和枯萎的莲蓬互相纠缠。
“娘娘，您看，那个年轻娘子就是沈家的表姑娘，她的衣裳真好看。”小宫女抿唇一笑，望着倚在石栏边的沈青青。
徐停云出了片刻神，提步走去，“我们去同她说说话。”
走到一半时，沈青青忽然直起身，目光在石栏上停留片刻，望着徐停云轻笑一下，转身离开。
“呀，走了，真是个怪人。”宫女抵着下巴，弯起眉毛，“娘娘，不过她真好看，就算只是淡淡的笑一下，也让人欢喜呢。”
“半个月么？”徐停云并不理睬宫女的自语，信步走近沈青青方才倚着的石栏，搁在石栏上的手捏紧。
随着一阵“哗啦”轻响，石栏猛地碎裂，窸窸窣窣地落入池水中，泛起无数雪白的泡沫。
“娘娘小心！”宫女大惊失色，急忙拽住徐停云衣袖。
徐停云皱起眉，她现在慢慢领悟到，沈青青离去前的那一笑是何意思了。
那女孩子明知道石栏被人动了手脚，仍能言笑晏晏地倚在这里，真是了不起的角色——与阿青真的很像，甚至其狂妄与自负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的目光追着水中涟漪，一圈一圈泛开，“小月，那疯婆子呢？”
身旁的宫女定下心神，温驯地答道：“娘娘，老爷说，那村妇口中没个轻重，恐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来，因此将她藏了起来。”
“啊……她是叫做‘小华’。”徐停云摇了摇头，自语道，“‘不是她？’、‘是她？’到底……哪里‘错了？’呢？”
阿英与小华曾是陪伴桐庐公主出塞和亲的侍女，如今阿英死了，小华疯了，从她们留下的只言片语中，并不足以推断出事情的真相。
他们这些还清醒地活着的人，到底应该怎么做？
“小月。”徐停云抬起头，“我们也回宫去吧。”
第214章泛舟
灰马在江边的堤岸上疾行，马上的女孩子飘扬着一身白色绸衣，袖角金色的棠花在风中翩飞。
廿五和廿九远远跟在后面，见沈青青在岸边的柳树下系了马。
立春时节，柳枝已生了嫩叶，远望去茸茸一团新绿。
见四下无人，廿五走上前，“殿下要去何处？”
“江中。”沈青青答道。
面前是奔流百里的富春江，缥碧的江水拍击两岸，送来不绝的乐音。
廿五犹豫一下，追问道：“殿下并非要去桐庐？”
沈青青摇头，提起裙袂，漫步走下舟中。
小舟在清澈的水中晃动几下，随着一圈圈散开的涟漪慢慢飘入江心。
“那么，属下会在此等着。”廿五遥遥向江中小舟拱了拱手，走入一旁柳树的阴影下。
最后一点阳光洒落在江面上，金红的落日沉入山影背后，两岸山水被笼罩在暮色中。
当星光的倒影在江面上出现时，翩然而去的小舟终于出现在空无一人的渡口。
沈青青已换了一身暗青色罩衫，携一张角弓，默然踏上石阶。
停歇在渡口两岸的神鸦在暮色里飞起，在圆月前掠过一道黑色的影子。
廿五从不知何处闪出，“殿下，方大人已在那里等您很久了。”
“等我？”沈青青挑了挑眉，抬起头，露出幽深的眸子。
“不错。”方扶南走上前，取出一页厚笺，“我带来了圣上的手谕。”
“带我去提刑司‘暂时安置’？为何？”沈青青慢慢眨了一下眼睛，“我为什么要去提刑司？”
“荷花池边损毁的石栏还不足以作为理由么？”方扶南将手谕团成一团，随手扔进奔流不息的江水中，“徐清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更清楚，他甚至不需要弄明白你究竟是谁，就会派人——”
沈青青笑了笑，冷色的月光凝结在她唇边，将这个微笑染成冷漠的色彩，“可是，你真的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你以为，能够接受颜晗的计策，亲去塞外离间北羌的我，所说的话，有多少是真，又有多少是假？你以为，我真会怕徐清吗？”
方扶南停顿一会儿，“我知你不怕。”
“应该怕的是他。”沈青青袖起手，沿着垂柳飘摇的河堤慢慢走过，“你们都错估了局势。”
十年来，她承认徐清做了很多，但另外的人，数不清的人们，做了更多的事。
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来临，这十年来积蓄的努力，就会像决堤的水一般，冲垮徐清，洗涮出泥沙所掩埋的真相。
“谨慎一些总是好的，不是吗？”方扶南并不打算放弃执行那道命令，“青青，我不否认，十年前你们确实取得了传奇的胜利，但你为这个胜利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十年后，这件事不该再发生。”
沈青青低下头，似乎在认真考虑这句话。
方扶南随口谈起案情，“那妇人的尸体已经过彻底的剖验，大致能确定死于箭伤之后一日内。之后尸体被储藏一至二日后才移入冰窖内，直至今日被移至荷花池，来去当不超过两个时辰。”
“我射伤阿英，是在半月之前，我追至陈府外，阿英被人救走。”沈青青自然地接过话题，“尸体被发现的两个时辰前，正是‘打春’开始时，所有人都在注意春牛，此时将尸体移入荷花池，确实很难有目击证人。”
但是，真的一个目击者都不存在吗？或许可以赌一把，究竟是徐清的运气好一点，还是他们这一边的运气好呢？
至于提前两个时辰移来尸体，显然从小华的挑衅到她落荒而逃，都是设计好的一出闹剧，为的是引她前往荷花池，发现阿英的尸体，并且碰到那一面特意被损毁的石栏。
方扶南抬手摘下一片柳叶，捏在指间，“老谋深算的狐狸。”
“案子要如何对外公布？”沈青青望着江心流动的月光，一串小舟在这时渡过沉沉的江面，搅乱了月色。
“这由罗大人决定。”方扶南点头，“我主管平江几件案子，包括三司左计崔明远案、瑶花祠侍女之死与忠烈庙旧案，雷疏负责调查陈四娘死因与孔氏行踪，朱启山全权负责周平与陈芸之死调查，罗大人亲自负责荷花池案。”
“分工很明确啊。”沈青青蓦地一笑，“我很期待，你们之间，谁会第一个得出结果。不过，方大人，看起来你是最难的一个。”
就算抛开忠烈庙旧案不提，三司左计崔明远在忠烈庙投缳自尽一事有前事可循，也算一个迁延数年的旧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