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那只布丁(47)
“他怎样了？”一身寒气，血丝满框、深重的黑眼圈、胡茬长了一圈，都显示了深度缺乏休息的状态。
情绪安稳下来的乐乐酝酿着一腔怒火本想朝着常城爆发，但是看到常城之后，默默躲到了王昱珩后面。
太恐怖了。
“医生说手术比较成功，但是因为脑部受损，所以不能确保他的状态。树枝插.进了身体，肺部受的伤害较大。现在还在ICU监控，等情况稳定下来才能转到普通病房。”王昱珩边走边冷静的叙述，等走出电梯，在转弯前他停顿了一下，拦住了常城：“常城，可能会很难，但你要保持冷静。”
“嗯。”
可当他真的看到躺在ICU里的宋欢的时候，所有的理智全都抛掉了。
他的宝贝，离开时还好好的，站在门边笑着跟他说回来时给他做好吃的，弯弯的眼睛里都闪着灵动的光芒，抱上去软乎乎的，温顺的将脑袋贴在他的胸膛双手在后面轻轻的拍着他，会很调皮的赶他走眼里却同样装着不舍。
不是说等我回来吗？
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呢？
安静的躺在苍白的床上，头上裹着一层白色的纱布，毫无血色的泛着凉意的脸横着好几道伤痕，氧气罩覆盖住了小半张脸，没有被掩住的眼睛无声无息的闭着，身上插着各种管子。
无论是那个隔着玻璃的病房，还是床上的人，都感觉不到一丝活力，毫无生气。
不该这样的，不该这样的。我的宝贝不该是这般毫无生气、不该是这样苍白软弱、不该躺在床上靠着跳动的数字证明着呼吸、不该的……
我走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欢欢，我回来了，我迟到了，你不是要生气的揍我一顿吗？我在这里，我不动，我绝对不还手，你起来打我吧，快起来啊，我真的不动，你快起来揍我一顿啊……
我不要你下厨，我给你做，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我给你做很多很多，满满一桌子，都给你，全部都是你的，都是你一个人的，你快起来，咱们回家好不好？
咱们回家好不好……
怎么还不睁开眼看我，是不是还在生气？
我在这里啊，我回来了，宝贝你听到了吗？听到了吗？我在这里啊！
王昱珩挡住了终于忍不住前来阻止的护士。
“先生，不能砸窗的……”护士小声的说着，她难为情的看着窗边，是常城一手撑住透明的玻璃，一手像被拒之门外的般拼命的拍打着。
“不好意思，先让他发泄一下吧……”
话还没说完，护士看着那个高大的男人，像是耗尽力气般额头抵在玻璃上，两行泪水滑落得很快，泪花“啪嗒啪嗒”的绽放在地上，像是一场悲怆的烟花，痛而惊心。
无声无息，明明连哽咽声都没有，护士却仿佛听到心碎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她见过太多在这扇窗外的人了，有嚎啕大哭的，有拒不相信的，有喊得撕心裂肺的，有见一眼就冲了出去的……但是，从来没见过这般，像里面的人一样，寂静无息的，静的可怕。
红着眼睛，像是隔着玻璃，用颤抖的手，去描摹里面睡着的那个人。
接下来的几天，这个人都会来，来了也是这般无声无息的、沉默的，只是那双悲痛的眼里，都含着同痛一般沉重的深情，隔着玻璃描摹着病房里的人，有时候侧着脸微微的笑着，含着苦意的笑，有时候微微动着嘴唇呢喃着，却不舍得发出一点儿声音，像里面的人只是在深深的睡眠里一样，而他只是看着睡梦中的爱人。
是了，从他第一次进来，监控室里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他的爱人，很爱很爱的爱人。所以才会连背影都是深痛的。
*
从ICU里出来，常城就见了这次特地调过来的医生。然后就是警察。他要亲自去看，亲自去听，像是一种奇怪的执念。
“请问您是宋先生的朋友吗？”警察已经调查过了，这位宋先生是只有一位四岁的儿子，并没有其他亲属。
“我是他爱人。我要了解这次的事故。”常城坚定的说，眼神丝毫没有闪动，就像是着比真理还要真理的事情。
听到此，警方毫不怀疑。眼神骗不了人。
“宋先生他们的车是安全驾驶……后面的货车速太快，载的货物较多，雨势太大没有看清前方的车，后面连环撞车发生的时候又加快速度躲避，撞上了宋先生所乘坐的车，车翻出了护栏掉下旁边的破路……”
“掉落的时候着力点在右侧，而右侧坐着宋先生和他的孩子。车上的儿童安全座椅坐了一名女孩，所以事发时宋先生孩子的安全带没能很好的保护好。我们初步推测是宋先生护住了孩子，所以车上五位乘客他受的伤最重……”
警察简单的叙述完案件报告，就像是是短短几页纸，就说完了宋欢当时所经历的一切。
房间里弥漫着白雾般的烟，呛人得很。在场却没有人在意。常城修长的手指夹着烟，狠狠地吸了一口，又一阵烟雾，掩住了颤抖的手，和发红的眼眶。
“这次事件的责任追究，我们警方将会……”
“可以了。”沙哑的声音夹杂着冰霜，迅速的单方面结束这场会谈。
“常先生，我们很能理解你的情绪，但是接下来还有很多程序要……”
“够了！”常城压着嗓子，用唯有的理智压制了本来破口而出的怒火。
“谢谢。接下来我的助理会接手。”说完这句烟往纸杯一扔，头也不回的推门而出。此刻，他对宋欢以外的事情一点也不在意，不需要浪费任何一秒在这些上面。这些使得宋欢现在如此危险的事情和人，他会好好追究，但不是现在。
*
“叔叔？爸爸呢？”小布丁躺在床上，他太小了，小到就像是一只小仓鼠窝在大橘猫的窝里，受了惊吓的小人，都蒙上了一层脆弱。
“哥哥说爸爸在另外一个房间，可是我想见他……”大大的眼睛一下就聚了一盈泪水，颤颤巍巍的，滚了一圈，终于落了下来。
常城俯身把孩子轻轻的抱进怀里，避开伤口和打着石膏的小手，温柔的拍着他的背：“你要好好好起来，叔叔就带你去见爸爸。爸爸就在楼上。等你好起来了叔叔就带你去好不好？”
委屈的孩子像是终于找到了安全的地方，埋在那里大声的哭了出来，哭出了所有的难受、恐惧、惊慌、无措、无所依靠……
“乖，叔叔在这里，不怕了，没事了……”常城一遍又一遍的哄着怀里小小的孩子，温柔的就像是夏日夜晚的月光，柔软的笼着小小的山林。
门外的乐乐红着眼埋在王昱珩的肩窝里，小声的说：“太坏了，我明明那么好，他却只有在混蛋那里哭得像个真正的孩子……真的太坏了……我要跟欢欢说，他们欺负我……我也投诉……”
说着说着越加哽咽了，也像个无措的孩子一样抱着王昱珩不撒手：“欢欢会不会有事？欢欢什么时候醒过来？……都欺负我，都让我担心……要是欢欢有事我怎么办……珩珩我怕……”
王昱珩也环着自己的宝贝，轻声安慰着：“不会有事的，不要怕，他再休息一下就会起床了。到时候宝宝可以跟他投诉。乖，不哭了。”
越环越紧，越抱越舍不得放手，因为他也怕了，他怕自己爱的人会受伤，如果那个昏迷不醒的人是你，我该怎么办？
从前他不会这样害怕的，对他而言，生老病死不过是人生中一个必经的历程，每个人都会经历这些阶段，哪怕你再惧怕、再逃避，都是躲不过的，所以不如认认真真的过好拥有的日子，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待到那一刻来临，也能坦坦荡荡的接受。
可是自从有了乐乐，这个横冲直撞的却天真热烈的人，他就开始动摇了，直到现在，他才知道，他真的害怕了，他害怕身边爱的人会受伤，害怕他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