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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镣【CP完结】(48)

作者: 声画不对位 阅读记录

科里亚是在第七个月主动和大家说话的,其实他的状态一天一天都在好转,只是他自己感觉不到。当他一个人走出索坦松的木屋,一路寻到比奇住的门口时,比奇和奈特正准备把门口的酒瓶子收走。

见着科里亚的面,两人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手里的麻袋。

科里亚径直地走向他俩,直到站在他们面前。

他的眼睛总是红肿的,不过这一回,他举起手,扯了一下比奇的胳膊。

最终,他抱住了比奇和奈特。

比奇和奈特捋着他的后背,让他在肩膀进行完最后的一场哭泣。那泪水顺着比奇的领子口流下,和他的汗混在一起。

科里亚说,我真害怕我适应了这里,又要换一个地方了。

比奇又习惯性地安慰着,他说不会的,这里就是家了,不会走了,我们都会陪着你。

那一刻夕阳如血一般挂在天际,漫长的夏季好似永远都没有尽头。比奇的肩膀继续感受着科里亚的颤抖,他抓住科里亚的手,就像当初在雪地的广场上一样。

原来人生真的很需要谎言,生活仿佛就是在磨炼他们说谎的能力。毕竟只有用美好的憧憬骗过他人和自己,才能让每一天踏踏实实地过下去。

莱兴的消息是在第二年开春时才传来的。

也就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才知道莱兴的战争提前了。越过边界的第一炮被对方打响,那莱兴即便没有准备好,也要进行反击了。

那是去年冬天开始的,整个过程持续了四个月。

四个月来大大小小的战争无数,到了现在也没有结果。两国试图谈过条件,然而却是不欢而散。所以战争扩大了,很有可能会把周边的其他国家也牵扯进来。

这一切都索坦松在进城时,于新闻上看到的,再过了两个月,到夏天的时候,他又带来了第二个消息,那消息让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莱兴的一个司令部被炸毁,有几名重要的将士阵亡。

比奇听到消息的一刻简直无法呼吸,仿佛一只手直接揪住了他喉管和心脏。

老天啊,他才刚刚把生活安顿下来,他该如何去承受这样的打击。

将士的名单没有公布,于是比奇和奈特便提心吊胆地过了一个多月。

这一个多月来他们吃不好睡不着,有时候听到点风吹草动,就猛地从梦中惊醒。但他们很默契地,没有私底下做过任何讨论。

谁都在等那个结局,谁都不敢猜测结局的走向。

不过十分讽刺的是,当第三个月,索坦松再次带着新消息跑回来时,他说了一句让房内所有人都沉默的话。

他说——“不是桑多,不是格里菲斯,是阿诺瓦。”

阿诺瓦战亡。

这应该是一个令他们高兴的消息,但当场没有一个人欢呼雀跃。

(102)

“你说谁?”奈特以为自己听错了,追问了一遍。

当索坦松给出肯定的答案后,他便再不问了。

那些关于阿诺瓦的记忆在他们的心头苏醒,继而变得生动和清晰。

没有人原谅阿诺瓦,毕竟哪怕到了现在,他也仍然是他们的梦魇。他们是有多幸运才没被阿诺瓦折磨致死,是有多齐心协力才能抗衡那本来不可抗拒的欺压,是有多痛不欲生才一步一步从创伤中走出来。

每一个细节他们都没有忘记,每一段经历都如烙印般打在心底。

而这一刻再听到这个名字,却又让他们产生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原来他们已经离开了那个雪原——是的,到了现在,他们终于敲定了这样的结论。

在这里没有铁栅栏,没有轮岗室,没有拿着警棍和电棒的管理者,没有凄厉的惨叫,和永远亮不起来的天空。

那是一场他们毕生都不会忘怀的噩梦。

可如今已然梦醒。

阿诺瓦是保护桑多而死的,这一点或许是他人生中最大的笑话。

在他们投入战争之后,两人各带着一个连。

那段日子桑多的小队攻占了几个据点,阿诺瓦则由于之前的指挥不力,吃了几次小败仗,上头让他固守防线,听候吩咐。

而就在他们双方即将一起掀起突袭的前一晚,线报回来,听闻计划泄露的消息。

桑多的人抓了敌军的一个俘虏,俘虏在严刑拷打下,供出了莱兴逃兵出卖信息的真相。

当天晚上桑多就要召集众人转移,但阿诺瓦认为那么大规模的转移一定会引起敌方的注意,所以应该一批一批地换走,而不是统一换走。不然一旦暴露了目标,那死伤可就不是他俩可以估量的。

桑多认可了阿诺瓦的建议,当晚只撤走了三分之一的人。

第二天天没亮他就再次召集二次会议,并打算将剩余的三分之二人手分两头撤走。

袭击就发生在会议上。

那一刹那桑多站在地图面前向几个长官交代撤退的路线,阿诺瓦则站在桑多的左侧。

炮弹轰下来的时候,阿诺瓦本能地扑倒了桑多,将他压在自己和桌子的缝隙里。而他自己当场毙命,连挣扎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桑多无法形容那一刻的感觉,但正如他和阿诺瓦在战前说过的那样——若是战争开始,我就把命交给你了。

桑多运走了阿诺瓦的尸体,在转移之后,好好地安葬了对方。

桑多在坑边站了很久,那小小的土堆埋掉了他们的恩怨。

桑多曾经以为自己才会是躺在下面的那个,他能想象到阿诺瓦的表情,带着厌恶和尊敬,不情不愿地将手摁在他脸上,却也会在旁边发愣很久。

而此刻,却是桑多把手摁在对方的脸上。那烙印随同皮肤的颜色变得更加乌黑和深刻,仿佛干燥皲裂的土地。

它成为阿诺瓦再也抹不掉的荣耀。

“我会记得你做的每一件事,阿诺瓦,”桑多说,“无论是那些让我永远无法原谅你的事,还是那些我会报以毕生崇敬的事。”

桑多把手拿开。

莱兴的土和雪飘飘洒洒,彻底地吞没了阿诺瓦的过去。

(103)

比奇和桑多分离了将近四年。

前两年莱兴战乱不断,而桑多从未离开边界。

战争开始之前他在边界待了一年,战争开始之后又是一年,再加上之前进入特管区的一年——桑多忽然觉得,自己已经不再适应红灯酒绿、繁华冗杂的市井了。

他的一边手臂受了伤,战争结束的时候,还缠着绷带。不过他已经经历过太多战火了,这一点点小的伤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格里菲斯幸存了下来,但杰西死了。杰西是被送到医院之后死去的,大腿的伤让他的血止不住。

格里菲斯将他背下来的时候,他抓住了格里菲斯的胳膊。他说算了,我知道的,不要让他们分散精力救我了。

格里菲斯不愿意,但杰西不放手。杰西说你要坚持,我看得到,这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你要带着我们剩余的人走,我才不会后悔。

格里菲斯的眼睛瞪得滚圆,他咬紧牙关,手臂的纹路和血管不分你我。

杰西的胸腔剧烈地起伏着,他松开胳膊,拍了拍格里菲斯的胸口。他说,为我祈求平静。现在你能做的,就是为我祈求平静。

格里菲斯在杰西的床边跪下,等到那手臂彻底失去力量时,床单已是一片血红。鲜血沿着床单的边缘滴落,一直浸到格里菲斯跪着的膝盖边。

战争结束之后,这群元老剩余不到三分之一。

桑多将他们全部带回了首都,当那些关于身份的文件下来时,望着上面的印章和薄薄的牛皮本,格里菲斯只觉得这血腥味浓得让人难以忍受。

元老在战争中立下了汗马功劳,他们冲在最前面,顶在枪口上,但很抱歉那些加冕典礼不可能有他们,桑多把奖赏下来的钱分给了大家,但他知道这微不足道。

“去凌西吧,”事后桑多对格里菲斯说,“他们都在那里,奈特应该也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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