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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金屋记(186)


孩子生得太早,是好事也是坏事。想来当年卫子夫,恐怕就没有这个烦恼了。
陈娇就在心底轻轻地叹了口气,她振作起精神,抬起眼望向了徐徐进殿的杂耍伶人。
这种声色之欢,倒的确是能排遣人的忧思,可看多了其实又都还是一个样,陈娇看着看着就走了神,她把头靠在刘彻肩上,望着这演滑稽戏的侏儒,唇边一缕笑意,却是谁都能看得出来,多半还是出于礼貌。
刘彻一开始还专心看戏,见太子频繁回顾母亲,倒是留了心。他低声在陈娇耳边问,“是不喜欢?”
陈娇这么多年来,对他的情绪是何等熟悉?她立刻就听出了刘彻话里那微微的无奈:能做的都做了,还是不开心,这也实在是不能怪他了。
馆陶大长公主在下侧了侧身子,冲陈娇投来一瞥,陈娇也能读得出她话里的意思:闲来无事,不要破坏气氛,扫皇帝的兴。
“是早上醒来就有点头晕。”她轻声在刘彻耳边说,“又在想阿寿的婚事。”
太子对母后频繁的回顾,立刻就有了第二个解释,刘彻片刻前的无奈和疲倦一下就全化成了笑意,“这小子,私底下缠着你问东问西了?”
陈娇看了刘寿一眼,笑着并不出声,等刘寿转开眼了,才低声说,“儿子在这里,一会再说吧。”
虽然刘寿年纪也不大,但十三四岁,是该要为他物色太子妃了,不说别的,就算是教识宫中礼仪,筹备婚礼,这随随便便,也都要一两年时间。现在不物色好人选,等到刘寿十六七岁的时候再来操心,岂不是要二十多岁才能成亲?皇太子就是这么麻烦,要是在婚前弄出了庶长子,以后就有得好折腾的了。本来已经宁静的后宫生活,说不定还会再起波澜。
刘彻也觉得陈娇说得有道理,人散了以后就和陈娇商量,“孩子到了会惦记女人的年纪,还是要定下婚事,拖得太慢,也不成体统。”
他又问陈娇,“你觉得几个姐姐家里,有没有不错的女儿?”
看来,还是想走当年的表亲结姻之路,这样一来,刘寿的太子位肯定也就更加稳当了。
“大姐家里不说了,她一辈子就一个曹襄,二姐生的两个女儿都像父亲。”陈娇很无奈,“至于三姐,就陈蹻那个德性,你安心让他做太子的岳父?天都不要掀了,本来就是舅舅了,再来一重岳父身份,太子有话也难说,倒是更难做人了。”
换句话说,就是陈娇嫌陈蹻是个猪一样的队友,再说,“三姐也就是一个男孩,虽然有几个女儿,那都是滕妾所出,身份也上不了台盘的。”
她就和刘彻捧着脑袋发愁,刘彻开玩笑一样打趣陈娇,“别的事,你都是气定神闲早有准备,怎么这么大一件事,你和我一样没有主意?你仔细阿寿怨你这个做母亲的疏忽呢!”
要是在从前,这多少还有些忌讳在里面:刘寿怎么说是当朝太子,陈娇这个养母,恐怕没有权力自说自话地就定下了他的婚事。不过这几年来,韩嫣在中朝官的位置上干得有声有色,渐渐有成长为实权重臣的样子,卫青更是时有斩获,现在朝廷已经开始安排酝酿下一次对匈奴的会战,他自然是当仁不让的领军大将。而卫家、韩家虽然看似有自己的主意,彼此间往来也并不密切,但逢年过节,是一定要到陈家府上拜望的。两个主母,也经常出入于宫廷,和陈娇聊天说话。陈娇虽然从不问政,可军政双方面受到重用的,都是陈家出身的佞幸外戚,刘彻非但没有忌讳,甚至是根本就没想过要忌讳似的,对陈娇的信任也就可见一斑了。这句话,倒不是试探陈娇,是真心觉得她应该及早为刘寿物色妻子才对。
陈娇自己都觉得自己的确是疏忽了一点,这几年来日子都不知道过到哪里去了。回头看来,只有一团绚烂多姿花团锦簇似的狂欢,可就是这狂欢,夜深梦回的时候想起来也极没有意思。恍恍惚惚之间,只是纠缠于空虚两个字,日子再好,她也过不出滋味来。
“你总算是活过了。”她就在心里羡慕地对声音说,“就算你的一生再不完美也好,你纵情地活过呀,而我呢?我……”
那声音便久久地沉默了,如今陈娇有了大把时间和她说话,可她却再很少回应,就像是一个跳了太久的舞女,虽然还慢慢地旋转,但这舞姿也已经变形走样,不复当年的踌躇满志,当年的精神。
过了许久许久,她才低弱而惋惜地说,“你如今拥有我想要的一切,阿娇,你为什么还不快乐呢?可你为什么却一点都不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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