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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金屋记(60)


大长公主揣测别人的心思不行,揣测母亲的心思,那是手到擒来,太皇太后心里的弯弯绕绕,她能猜着七成,陈娇在这时候提起窦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就是往老人家的伤口上踩!她忙拧起眉头瞪了陈娇一眼,就要说话。
陈娇却不让母亲开口,她不疾不徐地说了下去,语气虽然和缓,但始终连贯,连一点缝儿都没有露出来。
“说句诛心的话,姥姥。您今年都快近古稀了,耄耋之年虽然可期,但也不能不为身后事做准备。您就是再不喜欢王孙叔叔,也得为窦氏留一个掌门人,免得您一合眼,阿彻就拿窦氏开刀立威,到时候娘和我就是要说话,也没有王孙叔叔来得理直气壮……”
这句话,也就是陈娇这样亲亲的外孙女敢开口了。大长公主都吓得直皱眉头,不悦之色深重得厉害,就是太皇太后,难免也有几分不舒服:人老了,就越不喜欢听到后事两个字。
可陈娇就是仗着她对自己的宠爱,明摆着就是仗着太皇太后不会为了一句不中听的话疏远自己,这才大胆地将老人家最深的隐忧,摆到了台面上来讲。
太皇太后眉头顿时一皱,却没有露出不悦,沉思了片刻,才缓和地道,“娇娇,你不懂,还不是因为他已经指望不上了——”
窦婴这一次做得最错,就是不应该拿窦氏开刀,否则一个丞相的位置,太皇太后自然会是予以力保的,可检举诸窦行不法事这一条提议,已经让太皇太后对窦婴死心:扶你是为了窦氏,连窦氏都不管了,还搭理你做什么?
陈娇看了母亲一眼,用眼神止住了她的动作,大长公主这些年来听女儿话听得惯了,没有一次吃吃过亏的,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吞下了口中的话语。
“祖母,再怎么指望不上,他也还是姓窦,血脉是割不断的,他有什么不对,您要好好的教。窦氏、陈氏多出不肖子弟,您在的时候还好,要是您一撒手,窦氏没了靠山,还不知道要怎样乱呢。就是我们陈氏,娇娇的几个哥哥,那才真叫指望不上,这您也是知道的。”陈娇轻声细语,“到时候少不得,还要请王孙叔叔照应,要不然,在前朝可是一个能为我们说话的人都没有了。门客们再出息,也比不上一个亲戚呀。”
提到陈氏的子弟们,太皇太后的神色又是一动,就是大长公主都被触动情肠,露出沉思神色,陈娇看在眼里,真是恨不得冷言冷语,讥刺母亲两句:小时候你不教,荣华富贵又有何用?纵情声色、行事荒唐,本也不算什么,最要紧人实在是不聪明,在前朝一点助力都不能给陈家,只会坏事,难怪到最后,兄妹情分已经那样淡薄。
可也就体会到了太皇太后的执着:再不中用,那也是一家人,没有放着不管的样子,就是想不管,人家也不答应。
所以,两家就只出了这一个窦婴是有才具的,他再桀骜不驯又如何?女眷们也只好耐着性子去磨、去教了,和他置气一辈子都不要紧,吃亏的到底还是窦氏。
想通了这一层,太皇太后的脸色就缓和了下来,阿娇见机闭嘴,倒是大长公主很有趁热打铁的意思,对女儿道,“也不必把王孙抬得太高了,我看季须虽然不重用,但你二哥还是机灵的——”
连太皇太后都笑起来,“阿嫖,你也实在是看得起他了。指望他,我还不如指望王孙呢。”
话说到这里,今天的工夫已经做得差不多了,陈娇给大长公主使了个眼色,又陪着她说了几句天气,还叫了歌女来唱了几首歌,侍奉老人家吃过午饭,又亲自为她铺了被褥,待她安歇了,两人才退出长寿殿。大长公主还要去椒房殿,陈娇却止住了她,“也该回家了。”
她叮嘱母亲,“现在正是去魏其侯府上走动的好时机。”
大长公主颇有几分埋怨陈娇的意思,“就你多事,还管窦氏做什么,那群横行不法的狂徒,连我都看不过眼,你还以为王孙真能在老人家身后护住他们?”
陈娇再忍不住,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自己可以前见,所以看眼前真是处处危机,还是母亲的眼界实在太浅了,这么多年来处处劝谏,时至今日,依然看得不够远。
“前朝总是要有一个能为我们说话的人的。”她疲惫不堪地说,“魏其侯一向孤高自傲,很少搭理我们陈家,偏偏又的确是个干练的人,有这个结交的机会,为什么不做?”
还有一句话,碍于场合,毕竟是藏在了心底:让田蚡飞扬跋扈,对陈家又有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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