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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成长实录(329)

二老爷在子女跟前,不论是和气还是生气,都一向给人以胸有成竹、智珠在握之感,善桐从来都未曾想到父亲也有脆弱的一面,可时至今日,在父亲话语中终于听到一丝颤抖的时候,她居然一点都不吃惊,而是大起孝悌之心,一时间恨不得一个心软,就要什么都依了父亲。但她毕竟是历练过的,心思才一动摇,又坚定了起来,插嘴道,“娘肯定也是不赞同针灸的,这我可以保证。除了哥哥自己,谁会同意这么丧心病狂的事……”

言下之意,自然是就算告诉了王氏,二老爷也不会因为否决针灸,和妻子起了龃龉。

“这是自然,”二老爷嗯了一声,却道,“可你想过没有,榆哥的病既然是个病,那就是可以治的。不能治的那是残疾,从前我们也拿不定主意,是残还是病,所以你娘虽然也寻访名医,但始终未曾乱了方寸。现在你想想,要是知道了是病,按她的性子,她能甘心不治么?权神医不能用针灸治,别的神医行不行?江北的神医都找过了,江南的又如何?”

他不愧是王氏多年的结发夫君,对王氏所作推测,连善桐都要点头称是。二老爷续道,“钱不算什么,要是榆哥真能治好,倾家荡产也不算什么。但你大哥是禁不起这样折腾的,你知道不知道?身子经不得,我看他心里也很经不得。万一你母亲左了性子,带上他辗转各地去求那所谓的名医,就算不管你大哥禁得住禁不住吧,万一遇到招摇撞骗之辈,把你大哥折腾坏了,那才是一辈子都要折损在你母亲的好胜心上。事已至此,再遗憾也好,不甘心也罢,你大哥是治不好的了,孩子,你得体恤你大哥一点儿,这件事,咱们不能告诉你娘。”

善桐怔然无语,只觉得心里极是不舒服,可对着父亲,又说不出一个不字来。她不是没有听过别人数落母亲,也不是不知道母亲为人处事不可能面面俱到,但不论如何,她对自己亲生姐弟兄妹的爱护,肯定是发自至诚的。在别的事上瞒着母亲,她没有多少包袱,但在榆哥这件事上,如果要瞒着母亲,不让她知道榆哥的脑疾是一种疾病——虽然治愈希望非常渺茫,但终究还是可以治的——终究接受榆哥是个有残缺的人,尽管父亲说得也有道理,不能治和残缺也没有太大的区别,但……但善桐就是没法痛痛快快地下个决心,不论是答应也好,拒绝也罢,似乎都要伤害到亲人,只去区别于究竟伤害的是哪一方而已。

“再说你大哥,你也要劝着点儿。”二老爷见善桐不言不语,面上却似乎流露出了认可之色,便又自顾自地道。“我不求他闻达于诸侯,能够平安度过一生,不失为一种福气。进官场有什么意思?你看爹,满身风尘,累得跟个死狗一样,在上官跟前根本就是一条狗,连想办点实事都要上下敷衍。市侩庸俗……不当官那才是福气呢,有檀哥、柏哥相帮,你二哥、三哥扶助,他一辈子太太平平是跑不掉的,这个结巴要是能治好,好事,再捐一个监生在身上,好歹也是个读书人。治不好也不要紧,没打算让他下场去考功名,也不用逼着他读书了,一辈子这样安稳地过,又有什么不好?”

他对几个儿子,素来都很严厉。虽然没有明说,但望子成龙的压力,似乎已经不言而喻,沉沉地压在了每一个男丁肩头。善桐从小接触到的,都是母亲和姨娘们满口的读书进步,考取功名光耀门楣等话语,此时听到父亲说起来,竟是已经为榆哥规划了一条轻松可期的道路,一眼就能望到人生尽头。只要榆哥自己不是个败家子儿,富足一生竟是丝毫没有问题。这和母亲口中挂着的“二房弱,大房强,你祖母又偏心”,祖母偶然提到的“嫡弱庶强”,。几乎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思路,可两种思路似乎也都有道理……

见父亲已经不再说话,而是目注自己,显然是在等待自己的答复。善桐终于忍耐不住了,她嗫嚅出了心底第一个念头,“爹你这些话,应该直接同娘说,和我说,我……我……”

二老爷眼底的失望之色,一闪即逝。他叹了口气,似乎是自言自语,“你娘要是能听进去,就不是你娘了。”

随即又振奋起精神,居然按捺下了这个话题,而是打听起了王大老爷一家人的近况,“你舅舅在西安住得还惯?”

父女俩毕竟多时不见,虽然善桐在和父亲的一番对话之后,已经显著地多了心事,但还是禁不住和父亲喁喁细语,依恋了老半天,直到午饭时分,二老爷才起身洗漱过了,等善榆、四老爷回来,一家人便团坐在一起吃了一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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