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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生存手册(138)

十四岁的少年郎,很少有桂二少的这份沉稳和大方。

“是叫含春吧?坐——坐!”大太太就含笑和桂二少拉起家常,“记得你大哥含欣已经是偏将了?”

桂含春就在大太太下首的客位上坐了下来,啜了一口立冬泡来的新茶。

“是,大哥两年前因追击北戎有功,被提拔为偏将。”

“还以为这次会派含欣来押送粮草,你年纪还这样小,禁得起长途劳顿吗?”大太太是越看越满意。

这少年年纪虽不大,但一派的沉稳大方,比成年人不差。

桂含春就坦然回答,“含春在今年初一场阻击中,也立了些小功,斩去几个蛮子头颅,被提拔为百户。运送粮草,是职责所在,分内事,谈不上劳顿不劳顿。”

才十四岁就已经杀过敌了!

就算七娘子在西北生活过一段时间,也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没想到桂家教子这样的严,两年前桂含春才十二岁吧?就已经上阵杀敌……

老九房家教如此,难怪能在桂家上位了!

大太太也有些吃惊,不禁细细打量桂含春。

这是个很俊朗的少年,身穿着玄色金团花曳撒,虽然才十四岁,身量没有长足,但脊背笔挺,一双丹凤眼顾盼有神,双目炯炯,就好像一头蓄势待发的小老虎,随时都能上阵搏杀。

虽说唇畔含笑,彬彬有礼,但这温和也掩不去形诸于外的军人气质。

倒是没想到已经上阵杀敌,有过出战的经验了。

三娘子若是说给他,倒还委屈了这少年了!在江南水乡作养出来的娇滴滴,与大漠烈日里打熬出来的铁血坚韧,很显然是一点都不搭配。

不由得就又看了眼七娘子。

七娘子正垂头专注地望着自己的脚尖。

微微垂下的脖颈,就好似新生的青竹,脆嫩间带了隐隐约约的韧劲。

如果说三娘子是被宠出来的一团嫩豆腐,捏一捏就烂;七娘子就是一杆青竹,虽显得娇弱,却承受得住满天的风雪。

大太太又和桂含春说了几句话,李太太、张太太就联袂而至。

请了李大人和张先生,女眷这边又要摆宴,自然也不能忘了李太太与张太太。

两个太太都对桂二少很好奇,你一言我一语,套问起西北的状况,桂家的人口,桂二少几个兄弟的婚配……

桂含春就认认真真一板一眼地一一作答,能说得,说得仔细,不能说的,轻轻一句“年纪尚小,这些事也不大清楚”就推脱了过去。

在这一群老于世故的贵妇人面前,他的态度庄重而不死板,尊敬而不木讷,虽谈不上挥洒自如,却也得体。

才一告辞去了聚八仙,张太太和李太太就夸奖起来。

“到底是西北世家,这样的家教,也难怪能兴旺不衰了。”

“也不晓得谁家有福气能得二少为婿!”

闻弦歌而知雅意,几个太太都是过来人。怎么不知道大太太特地召见桂含春的意思?

多半是相女婿来了,借着桂含春在苏州的当口亲自见一见二少的人品,将来说亲的时候,心底就有数了。

大太太就看了看七娘子。

“头顶还有一个大哥没说亲呢,我们家的女儿,大的大小的小,也都是几年后的事了。”她答得含蓄。

张太太和李太太哪里还有不知道的?

一下就都对七娘子笑了起来。

“七娘子今年也有十岁了吧?”

“倒是出落得越发清婉了!”

“再过几年,也就到了说亲的年纪。”

两位太太和杨家的来往都算频密,又怎么会不知道七娘子要被写进大太太名下的事。

对七娘子的态度,又和气了许多。

七娘子就只好把头垂得更低了些,咬着唇不说话。

初娘子笑着打圆场,“见过两位太太!”

几个女儿也从屏风后头出来给两位太太行礼。

三娘子有些魂不守舍,只是行过礼,就站到一边抿唇不语。

七娘子看在眼里,心下稍宽。

三娘子今年都十六岁了,再不说亲,真就成了老姑娘了……

这样好的人家,大太太却宁愿再等几年说给自己,都不愿意想到三娘子。

没有一个人帮忙说项,她怎能顺利出阁?

看来四姨娘就算眼下没有答应她的条件,再过一段时间,怕也就绷不住了。

“二婶也来了。”初娘子眼尖,远远地望见夹道里的轿顶,就盈盈地笑了起来,“没想到二婶住得最近,到得却最晚。”

身为杨家内眷,二太太很应该早些过府,同大太太一道招呼客人。

大太太的笑容就有些不自然起来。

七娘子与初娘子相视一笑。

她起身坐到大太太身边,与五娘子一左一右地傍着大太太,目注二太太踏进了门槛。

“二婶!”七娘子格外加了三分的殷勤,“倒是有几天没见您了。”

自从大太太要抬举七娘子姐弟的消息传扬了出去,二太太就有一个多月没有上门了。

听了她甜甜的声音,二太太脚下就是一个趔趄。

顿了顿,才抬起头笑了笑,“是有一阵没上门了!”

虽然看似神色如常,但眼底那股深深的忌恨,却是瞒不了人的。


90独处

男眷在聚八仙饮宴,女眷们就在解语亭摆了一桌,大太太很抱歉,“百芳园看着大,其实住得满满当当的,年年都在这几个地方,倒叫两位太太笑话了。”

李太太和张太太连说无妨,“谁家的屋子不是住满了人?”

张太太顺势就叹息起来,“展眼我们家大媳妇就要添丁了,家里的园子越发狭小,要不是怕人说三道四,我倒想分了家,让二郎和三郎出去单过。”

张先生没有功名,行事就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他为人又谨慎,在苏州的住处的确比较逼仄。

却也没有到要分家另过的地步吧?

也不说换住处、扩建,单单只是给二儿子、三儿子另买两套房子,以张家的资产,也不至于负担不起。

大太太果然有些讶异,“还记得在山塘还有两处屋呢——”

张太太苦笑,“都是熟朋友,倒也不怕宣扬了家丑……”

看了看几个双眼圆瞪一脸好奇的杨家女儿,到底掩住了没有往下说,“不过,也不好坏了大家的兴致,吃酒吃酒。”

大太太若有所思。

三娘子却是再忍不住,一脸的关切。

七娘子看在眼底,不禁暗暗皱眉。

就算是看上了张家的少爷,也不必表现得这么明显吧。

她就横了三娘子一眼,“三姐,想什么那么入神,手里的碗都快翻了。”

众人都看向了三娘子。

三娘子总算还晓得掩饰,“是在想西北的事!”

几个太太就转而议论西北军事对江南的影响。

长篇大套的田产、收成、买卖……听得女儿家头昏脑胀的。

草草吃过饭,五娘子就拉了六娘子、七娘子去万花流落坐船喂鱼。

四娘子也早告退回七里香去了。

自打脸上落了疤,四娘子就越发像个哑巴,三棍子都打不出一句话来,平常闲了没事,也不过是在七里香幽居不出。

三娘子又坐了坐,见大太太给她使眼色,也只好失望地追着四娘子回了屋。

几个太太就和初娘子议论起来,“四娘子也真是可惜了,好好的美人胚子……”

“倒不是我这个当婆婆的嫌媳妇不好……”

五娘子、六娘子、七娘子在池子里听了几句,都觉得无味。

没出嫁的小姑娘,脑子里哪里装得下太太奶奶们心里的那些事,什么你家的媳妇不会做人,她家的女婿不懂得当家,小姑娘听了就当耳旁风,吹吹还嫌耳朵疼。

“还是上岸去假山里坐坐。”六娘子眼珠一转,“天气这样热法,也只好在假山洞里坐着舒服。”

几个人就在池边上了岸,绕过溪客坊进了长廊。

“要经过聚八仙呢。”七娘子有些踌躇。

“哎,就一个桂家的少爷是同辈。”五娘子却不大在意,“其余都是叔伯,就算撞见了又有什么大不了。”

三个小姑娘就一边叽叽喳喳地说话,一边靠近了聚八仙。

在聚八仙门外,倒是不约而同地都放轻了声音。

五娘子蹑手蹑脚,一面又要偷听聚八仙里的动静,鬼鬼祟祟的,看着倒有几分可爱。

聚八仙里果然热闹,又有小唱袅袅娜娜的歌声,又有依依呀呀的丝竹乐声,竹帘全放了下来,遮得聚八仙风雨不透,仅有一阵南风来时,能稍窥里头的阴凉。

里头不时就传出了说笑声,本家二叔的嗓子最亮。

几个小娘子就静悄悄地过了聚八仙,绕到琼花丛背后上了假山,在假山洞里挤挤挨挨地坐了下来。

天气这么热,就算家居有冰山降暑,又哪里比得上假山背阴处的沁凉。

五娘子和六娘子都惬意地叹息起来。

七娘子抿着唇若有所思,“二堂叔一向是不苟言笑的性子,也不晓得今儿怎么就这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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