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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生存手册(144)

梁妈妈也很看不上李太太的做派。

“世家大族,讲究的是一言九鼎……看她的意思,好像这儿女的亲事就是做买卖,谁的身价涨了,那边的出价也要跟着涨似的。”

大太太又叹了一口气。

“唉,也是不容易,这十多个儿子,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大郎三郎今年都要进场,要是有了举人的功名,就更难节制了。”

不由就想起了自己家里的这本帐。

“我们家九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考个功名来家!”

梁妈妈也不禁佩服大太太的决断。

自从信了九哥在浣纱坞前的所作所为,乃是魇镇,大太太就好似从没有对九哥起过疑心,一应呵护,较诸往常,只有更仔细。

她心底就隐隐约约有些发寒。

七娘子是吃透了大太太的性子!

她就笑着敷衍大太太,“以咱们九哥的聪明,恐怕没两年就能下场考进士啦!”

又提醒大太太,“不过,这九哥的婚事……”

九哥过了年就十一岁了。

这样承嗣的独生子,娶亲往往都早。

他的婚事,就值得大太太好生思量一番了。

大太太若有所思,“这事还是得问过老爷,”她自失地笑了笑,“出嫁从夫,我就算能为再大,这种事也得听老爷的吩咐。”

又叹了一口气。

“这一辈子是没有一个亲生的儿子……只盼着我没有看错九哥吧!”

梁妈妈垂下眼望着脚尖,没有接大太太的话。

过了两天,又送了一批名贵药材进西偏院,却没有让大太太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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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太很快就给了答复。

据说张太太还犯了几句嘀咕,只推说要问过老爷。

却是李太太前脚才到家门,张太太后脚就跟进了李家。

一并张先生也亲自上门拜访李大人,太太对太太,老爷对老爷,都传达了一个意思:三娘子系出名门高贵典雅,张家能得她为配,是儿子的福气。

李太太第一次做媒就有这样好的结果,立刻喜气洋洋转头又上了杨家门,把喜讯告知了大太太。

杨家和张家有意结亲的事,也很快就在宅院里传开了。

“也不晓得是嫡出的二少爷,还是庶出的三少爷……”

六娘子很好奇。

七娘子就只是笑,倒是五娘子白了六娘子一眼,“怎么,你急着嫁出去呀?我和娘说了,先把你说出去,再说我的婚事!”

六娘子大窘,“五姐这话,反倒显得你心急着嫁人了!”

两个小姑娘就掐起了嘴仗。

三娘子自从这消息传扬了开来,就羞得躲在七里香不肯出门,四娘子自然也随了她,没有到家学上课。

八娘子就怯生生地问七娘子,“七姐,这三姐的婚事……是怎么一回事啊?”

小姑娘身子弱,说这几句话,倒咳嗽了几次。

七娘子耐心细致地对八娘子解释,“三姐和张家的三少爷……”就仔仔细细地和八娘子把事儿说了一遍。

八娘子脸上就现出了一个真心的笑,“那真要恭喜三姐了!”

七娘子倒有几分不好意思。

没准小姑娘还真只是关心姐妹……

“这婚事要真成了,倒也不错。”她含蓄地道,“不过,张家毕竟没有功名……”

八娘子若有所悟,扇了扇长长的睫毛。

又过了几天,刘徵案的结果也到了苏州。

这一案居然这样快就出了结果,对刘徵的惩罚又是这样严厉,就连大老爷都难免吃了一惊。

“据说是皇上亲自过问……倒没有让太子的人插手。”他仔仔细细地对大太太复述,“秦家、许家倒也没有掺和进去,都是皇上的人在操办这件事。”

同时到达苏州的,还有对大老爷的封赏。

在一长串无意义的表彰之后,大老爷倒也是获得了货真价实的好处:虽说没有封爵,但皇上还是慷慨大方地把大老爷的文勋往上提了几级,提拔成了左柱国。

苏州城顿时是哗然一片,就连朝野上下都为之震动。

左柱国可是正一品的勋官!

在大秦,正一品官衔是从不轻易授人的,历来只有内阁领衔的阁老才能兼领正一品太子太师衔。可以说,能领正一品官衔的存在,无一不是在朝廷上下呼风唤雨,权倾一方的大员。

就连秦帝师致仕的时候,领的都不过是从一品的太子少师衔。

虽说只是没有俸禄的虚衔,但大老爷这一下可是连秦帝师都越过去了,满大秦还有哪个地方大员是一面领着江南总督这个从一品的实缺,一面又领着左柱国这个正一品的文勋的?

恐怕连那一等老牌权贵勋爵之家,都没有办法和杨家争风头了!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对浙江布政使刘徵的处置。

刘徵贪财枉法因私废公,废为庶民永不叙用,自京城发还原籍看管居住,原有财产一应罚没充公,浙江省内事务着江南总督代管。

抄家遣送,监视居住,几乎是对文官最严厉的处置办法了。

大秦一向优待文官,立国一百多年,还没有杀过一个大员。不然,恐怕刘徵的项上人头都难保了……

这一次角力的结果,自然不用多说了。

有心人却还注意到了旨意里的另一句话:浙江省内事务着江南总督代管,一应留心人才,举荐继任。

这是赤/裸裸地把浙江省送到了大老爷怀里!

举荐继任,大老爷能不举荐自己人?江苏布政使李文清本来就只看杨家眼色行事,这下浙江布政使又成了杨家的人,再有和杨家也算有些联系的福建布政使郑家……

江南三省,竟真成了大老爷的自留地了!

杨家顿时又热闹了起来。

大老爷与大太太开了外正院堂屋大门,点了香烛设了案,带了全家男女老少接了封赏的旨意,便又都流水价忙了起来:上门道贺的车马,几乎是要把二杨街都塞得过不了人了。

好在也都是有分寸的大员,没有露出见不得人的馋相,客客气气地送了贺升迁的礼单上门,又和主人道了几句喜,也就都告辞离去。饶是如此,大太太和二太太也是忙了好半个月才闲下来,纵使有二太太相帮的,大太太也是累得又吃了几贴补药,才勉强恢复了精神。

四姨娘就在此时进了正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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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院堂屋里里外外,都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喜气。

堂屋的条案上也多添了几件新鲜的名贵器具,还有未拆封的表礼随手堆在墙角,几个小丫鬟里外穿梭,正一边拆看,一边将绸缎金银归拢搬运。

进进出出,是一派大户人家才逢喜事的热闹。

东次间里也隐隐有大太太的笑声传来。

四姨娘眼神微黯,在台阶下立定了,垂首仔细地掸了掸裙角,深吸了一口气,才笑着跨过了门槛,招呼东次间门口的立冬,“——来给太太请安!”

立冬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转身进屋通报。

就算有讶异,也都没有露出来。

四姨娘是有多久没有单独进正院请安了?

她就站在堂屋里,环视着这熟悉又陌生的陈设,怔怔地出起了神。

曾几何时,这堂屋里是一片让人窒息的寂静,又是一片让人窒息的灰暗。

那时她虽然也日日进来请安,但又何尝把堂屋里蛰伏着的大太太放在眼里……

她的天地在东偏院,那里才是内宅的中心,千头万绪的家务,那几年是全汇总到了她手里。

——怎么就不晓得在那时候给两个女儿说上亲事!

啊,是了,那时候正院的初娘子和二娘子,都还没有说亲。

到底是小看了这个心胸狭窄行事偏激的正妻……

正妻就是正妻,只要位份还在,时机一到,就能翻云覆雨。

妾,不论是良妾还是贱妾,也终究只是见不得人的小星。

就连想给亲生女儿说亲,都要遮遮掩掩,绕无数的弯子……

轻巧的足音慢慢地自东次间响了出来。

四姨娘连忙抬起头。

已是又换上了一脸的盈盈的笑。

立冬就对四姨娘点了点头,默不做声地撩起了水晶帘,目送着她袅袅娜娜地进了东次间。

“给太太请安。”四姨娘礼数周全,跪下就要行礼。

“起来吧。”大太太却是满面的笑。

四姨娘又要给陪坐的二太太行礼,二太太也忙学了大太太的样子,“就别客气了。”

“四姨娘。”大太太身侧的七娘子,也起身向四姨娘问好。

扰攘了一番,大太太到底是赏了四姨娘的坐。

“怎么在这个时点进来请安?”倒是开门见山,“有什么事儿,就直说吧。”

看来,大太太的心情并不差。

四姨娘也就缓缓地长出了一口气。

“是想向太太求个体面,到慧庆寺去上一炷香。”她低下头,玩弄着裙摆上的玉佩。“为三娘子、四娘子祈福许愿……”

话里到底是透出了一股淡淡的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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