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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生存手册(182)

“表哥虽然是亲戚,但到底大了。”五娘子提起许凤佳时的语气,已有亲切随意,变作了疏远冷漠。“也不好当着他的面多说什么,我们女儿家,自有女儿家的矜持要守。”

六娘子不禁偷笑,正要打趣五娘子几句,七娘子忙直起身给她使眼色。

大太太却是没留意到两个小女儿之间的你来我往,径自好笑,“没想到小五也懂得了女儿家的矜持——也是,转过年就十六了,是个二八年华的小佳人了!”

五娘子就别过头,抿着唇冷冷地,只是不说话。

七娘子忙打岔,“听说今天有庄头送年货过来……”

作好作歹,才把局面缓和了下来,没让大太太觉出不对。

大太太是真高兴,难得留了三个女儿一道晚饭,席间七娘子才晓得,今年天下大熟,几个庄子都没有打饥荒。

“眼见着就要开办百年难得一遇的盛事,年成又好……说不定你们还真有福气见识到前朝的福船下海的盛况!”

又惦记着在莆田做官的大姑爷,“莆田虽在福建,但到底靠海,我想着明年你们大姐夫的三年考勤就到了,倒是和你们父亲说一说,把他运动到海边去,最好是在泉州做个小官——船队是一定要在泉州靠岸补给的,这就是多难得的热闹?到时候等船队回来,就便托下人做些小生意……这一笔说不准就是十多万银子的进账。”

五娘子这才打叠起精神附和大太太,“就算不望着十多万,好歹泉州要比莆田富庶得多,这个官当得也省心些,大姐写了几次信过来,都说莆田山高水远,当地匪患不浅,闹得她战战兢兢……”

几母女就议论起了几个姐妹的动向。

初娘子跟着丈夫在莆田任上已有两年,先且不说,二娘子去年生下定国侯府的嫡长子——之前夭折的那个年岁太小,还没有序齿,眼下也常写信回来报平安,在信中只说生活平静,请爹娘不必挂心。

三娘子本来随丈夫在江西任上,眼下应该已经回到关陇守孝,这一守孝就是三年。关陇又远,音信自然也少了,不过上一次信来的时候,说是儿子年纪虽小,但也已经相当壮实,一路颠簸都未曾生病,倒是三娘子自己上吐下泻,闹腾得不轻。

四娘子在余杭做大少奶奶,日子倒是过得顺心,就在今年中秋还带了四姑爷回了苏州一次,人倒是开朗了不少,见了姐妹们,脸上也带了笑,虽说暂时还没有身孕,但古家人也是看得和眼珠子一样,倒没有受过什么委屈。

“还是你四姐有福。”大太太很感慨,“四姑爷脑子不大灵醒,只是捐了个监生在身上,倒没有进仕途的意思,预备这一世就在余杭过活。地也有了,屋也有了,下人也有了,又看得你们四姐和仙女一样,行事做派再没有不好的,倒比大姐有福气些。”

初娘子自从生了小囡囡,就再没有动静。一转眼出嫁也将十年,就算李家没有说什么,她自己都不好意思起来。上次写信回来,也说了正在留心人选,想要为大姑爷提拔一个通房。

或许是同病相怜,大太太倒是格外能够体会初娘子的不易,自从初娘子来信,就在杨家下人里挑选,心心念念,要为初娘子找一个相貌美丽、性情老实的丫头,免得在莆田当地采买,不知底细,反倒不易节制。

“大姐毕竟有我们杨家做后盾,大姐夫又在江南做官。”七娘子就含蓄地安慰大太太,“也是极有福气的了。”

只要大姑爷一直在杨家的羽翼下生活,初娘子就决不会受多少气。

大太太也明白这个道理,一时又笑开了,“还是小七懂得娘的心思。”

五娘子和六娘子就乘着大太太一个没看着,冲七娘子做鬼脸。

若是往常,七娘子也一定做个鬼脸回去,今日却没有了这样的心思。

勉强和大太太又说了几句话,才吃过饭,就告辞了回玉雨轩去。

“许是午觉没有歇好,总觉得困乏……”

五娘子和六娘子也就与她一道出了正院,六娘子还拉五娘子随她一道去小香雪坐坐。

七娘子就径自先回了玉雨轩。

才进屋,脸色就放了下来。

前前后后地思忖了几遍,才把立夏叫到了身边。

“今儿下午我在垂阳斋外头遇着了两个下等仆妇,一个好像是大厨房专管洗菜的,总是穿着一身灰袄子,头发盘起来带了黑抹额,还有一个……”她低低地盘问立夏,“这两个人,你认识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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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说的像是大厨房的周三嫂子并她的小姑子。”立夏思忖片刻,就给了肯定的答复,“她们姑嫂感情和睦,又都在大厨房做事,平时是经常同进同出的……”

七娘子就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又问,“平时的性子,是张扬还是内敛,话都多不多?”

“倒是都挺老实。”立夏面色平静,也不问七娘子的用意,“这户人家当时像是几兄妹一道被采买进来的,在府里根基不深,周三嫂子倒是出身自太太陪嫁,不过当时也就是个洒扫庭除的小丫鬟,出嫁后一向在大厨房管着小丫头并粗使婆子们洗菜,平时人很木讷……”

就老老实实地交了底。

七娘子不禁扶额。

这是一户最普通的下等人家,在府里谈不上有多少体面,只是安安分分地做着自己无关紧要的工作。

但也正因为如此,要发作她们,反而更不容易。

总不能说是她的菜洗得不够干净吧?

手脚要是不利落,很容易被有心人抓住把柄,在大太太跟前告上一个黑状。

一想到大太太看着许凤佳那喜爱的样子,七娘子心底就直冒寒气。

这可是大太太看中了七八年的五姑爷……这事儿要是传出来,自己是绝没有好果子吃的。

不禁又暗暗埋怨起许凤佳。

大白天的,又是腊月里,脱什么中衣!

偏偏那伙婆子又在月洞门边上站着说话。

虽说两个仆妇是背对月洞门,说起来,怕是也看不到许凤佳的不雅情状。

但自己脸上的惊容,她们是货真价实收进了眼底。

还有当时斜对月洞门的董妈妈……这一位,就不是自己几句话可以发落的了。

七娘子就闭上眼发出了一声苦闷的呻吟,狠狠地拍了拍黄花梨木的小八仙桌。

“他妈的,每次他一来就没好事!”

她竟是难得地开了粗口。

立夏也吓了一跳。

还是第一次看到七娘子这样失态……

“您别着慌。”她忙拿起七娘子玉一样的手轻轻揉搓,“什么事,越慌只会越乱……”

七娘子一下就想到了大老爷的话。

从容,还是要从容。

却又怎么从容得起来?!

这件事可大可小,大则是惊天丑闻,两家的颜面都要扫地。

小,也说不准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过去了。

大宅院里,谁没有几件见不得人的事,又不是真个做下了丑事,无意间看到了表哥的上半身,说起来也不能算是多大的事。

最关键的是,董妈妈到底看到没看到……

七娘子一夜都没有睡好。

眼前花花绿绿,不是董妈妈带笑的脸,就是许凤佳那双烧得化琉璃的双眼。

年岁到了,就算心智再成熟,也没有办法阻止身体的成长,荷尔蒙的变化。

十四岁的少女,必定是有几分怀春的心思的,那种情窦初开,羞恼无常的滋味,并非七娘子不愿体验,就不会到来。

第二天早上醒来,就觉得头昏眼滞。

七娘子强撑着要起身,才坐起一半,就觉精疲力竭,竟是连坐起身都没有力气。

忙又煎了权仲白开的太平方子来吃。

立夏还张罗着想要煎去毒的药方,七娘子却觉不妥。

“说起来,也是连着吃了那人说的贴数,都是大补的药材,再吃反而犹不及。”

只是一晚上缺觉,就闹成这样,七娘子的元气也实在是虚弱了些。

立夏就有些犹豫,翕动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

看了看七娘子,又收住了。

就想到昨晚七娘子反常的大怒。

恐怕这还不是缺觉,是心事实在重了些。

她就吩咐上元去煎了太平方子,待白露进屋——昨日她不值夜,所以进来得也迟,又忙和白露商量了几句,由白露去向大太太禀告。

这才回到七娘子床前宽慰她,“权神医不是说过,您这心事太重,后天就失于保养,本来先天就弱……自己还不善自保重,叫人看了也悬心……”

七娘子听得倒有些不耐烦,偏了头似听非听,又迷糊了起来。

心里只是反反复复地思忖着,这事究竟该怎么处理才最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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勉强漱洗过,又喝了药吃过早饭,就有人陆续来探病了。

先到的自然是五娘子并六娘子。

“还以为你今日睡迟了。”六娘子巧笑嫣然,“一问母亲,才晓得你又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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