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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生存手册(215)



数落够了李太太,才又说起今天被捕的廖响马,“回苏州一住半个多月,这人虽然露出了踪迹,显示出了对付我们家的意图,但却一直没有露面。凤佳事情多,现在正是风起云涌的时候,太子身边也离不开他帮衬,没时间再拖延下去,只好出此险策,故意以春酒的名义请了李家过来做客,诱敌深入……没想到这个廖响马居然也真中了计……”

接下来的事,几姐妹也都知道了,无非就是这位廖好汉和许凤佳相斗不敌,反而被击晕了过去未能成功自杀,现在正被押往胥口大营妥善处理。再细再深的动作,则是男人们的事,她们知道得再多也无用了。

五娘子半天才透了一口气,“真亏这个廖大爷想得出来——也真亏表哥能比他还大胆!”

言谈之间,颇有推崇许凤佳这一险招的意思。

大太太不免皱眉,“这一招虽然奏效,但到底透了险,要不是你表哥有急事必须马上回京,我是不会答应的!宁可千日防贼,也不能以身犯险——”她看了看六娘子和七娘子,终究还是把话说出了口,“等你过门以后,务必要好好规劝凤佳,不能再这样玩命了!”

纵观大太太在这件事上的表现,可以称得上举重若轻深识大体,倒是衬托得几个小娘子还有些不稳重,因此五娘子虽然讪讪的,但到底还是乖巧接口,“女儿知道了……”

瞥了眼七娘子,又问,“许家已经托媒说亲了?怎么……怎么我都不知道……”

大太太就露出了慈爱的笑意,“你三姨亲自给我回信,说是信已经在路上了,托的媒人就是萧总兵……想来这贼人一旦落马,媒人也就随时都能上门了!”

五娘子顿了顿,有些不自然地垂头片刻,才抬起头笑,“那敢情好——他们要是再拖下去,我还真有些不耐烦了!”

七娘子也跟着笑,“五姐干嘛这么心急,是你的,总是你的,跑不了的!”

大太太于是看着一双女儿斗嘴,一脸的欣慰。

六娘子来回看了看七娘子、五娘子,咬着唇思忖了片刻,却是目光连闪,“娘今日说了好些大人的事给女儿们听呢!”

大太太这才回过神来,看了六娘子一眼。

也是止不住的欣赏,“是啊,你们都大啦,很多事,也该让你们知道了。”

就把六娘子叫到身边和她说贴心话,“你呢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行动跳脱,将来难免有见识场面的时候,娘给你找了两个管事妈妈,你跟着她们学一学规矩,日后心里也有数……西洋油膏用了没有?娘看看你的手,啧啧,你七妹也实在是舍得,这么好看的手,捏成这样……”

五娘子支颐望着眼前的母女和乐,眼里写满了思绪。

不由又瞟了七娘子一眼,轻轻地哼了一声。

挑衅不言而喻。

七娘子把这一切尽收眼底。

忽然就起了深深的疲倦。

分明是一家人,却还要玩弄心机,有什么话不好好说出口,打伏笔、下套子、虚情假意耀武扬威……真是没劲透顶了。

她垂下脸自失地一笑,慢慢地摇了摇头。

五娘子目光闪动,忍不住就要开口。

九哥却在此时进了东里间来关怀大太太。

“那边都完事了,贼人已经送走。”就坐在大太太身边关切地问。“娘没有事吧?今日解语亭里的事倒没什么,您这一晕把儿子吓得够呛……”

又和大太太母慈子孝了起来。

七娘子索性拉了拉五娘子的袖子,起身向大太太告辞。

五娘子动都没有动,反而也坐到大太太身边,三个儿女把大太太傍得牢牢的。“就是,真是吓死我了,一进门看到娘的脸色,就觉得不对劲……”

七娘子只好一个人退出堂屋,进了百芳园。

守门的李妈妈也是一脸难得的笑意。“贼人伏诛,以后出入就安心得多了!”

一天地都是喜气洋洋,倒显得七娘子有些失魂落魄。

她只随口敷衍,“是啊,真是安心得多了。”见李妈妈一怔,才又忙着找补,“就是今儿吓得厉害,到现在脑仁都犯疼。”

李妈妈这才释然,还送了七娘子几步,一脸的喜不自胜,一边走一边念佛,“好歹这事儿是平平安安地过去了。”

七娘子只觉得心中腻烦到了极点,走了几步,便随意在答春风前的青石小径上站住了抚弄花枝。

封锦、权仲白、桂含春、李家的两个男儿……穿越以来见过的各色男子,在她心中走马灯一样地过着,九姨娘临终前的吩咐,黄绣娘的那几句话,小书房信中的连太监,太子嫔、九哥、许凤佳仰面朝天轰然倒地,五娘子有意做得分明的炫耀,六娘子对嫁进李家的患得患失……

她能把一件不该想的事塞到心底,两件、三件,可当她的烦恼变成十多桩、二十多桩,牵挂的人越来越多,和这时代的联系越来越紧密的时候,七娘子却发现自己的脑海深处已经满得再塞不下新的烦恼了。

算计得越精,看重的就越少,追求得越简单,希望就越渺茫。

当她前世努力求存时,每一天除了算计,她至少还有地方排遣自己的压力,有地方抛掉所有的人情世故,纾解心中的叛逆。

可如今的生活就像是一潭死水,能做的只有沉潜、沉潜,再沉潜。

或者有一天,她也会变成大太太这样的贵妇吧,将所剩无几的良心全数抛弃,一切唯我。

然而大太太又快乐吗?

一阵风过,树梢上娇嫩的蓓蕾微微晃动,七娘子怔怔地凝视着这粉白轻红的造物,半天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雕栏玉砌今犹在,只是朱颜改,不能永远保持坚强、保持胜利的女人,都已经如九姨娘、如三姨娘一样无声的消逝,能活着站在这里伤春悲秋,已经是自己的胜利。

而唯有活着嫁出百芳园,永远离开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锦绣棺材,才算是修成正果。

再多心酸与无奈,也只有往心底埋藏。

哪怕心底再满,也要塞得更满。

这并不容易,尤其是一条轻易的坦途就在眼前,是她自己不要去走,这一点心酸在他人看来,纯属活该。

不过,生存,从来也不是个容易的命题。

139 窈窕

许凤佳当天只是进来给大太太赔了罪,就立刻押着人回了胥口大营。

往后的几天,在胥口大营和总督府中来往的传信令兵一下就多了起来。

总兵诸太太,盐铁司干事的几个奶奶,都不约而同上门找大太太说话,大太太又哪里还有心思理她们。

“这个人和鲁王之间的联系,是皇上心里都有数的,当时江西多少人,都晓得他是跟着鲁王回了京城……”一边让立冬开了箱子给大太太看衣料,一边和七娘子说闲话,“又是当着你李世叔的面犯下了刺杀的大罪,等他被送往京城,皇上就是再看重鲁王,也势必要作出表示了。”

和半个多月前相比,她的态度轻松了何止一星半点?

七娘子也明白大太太的意思。

政治斗争,本来就是此消彼长,大老爷这边摆出一心为公的意思清点盐税,不管最终倒台的官员是不是以鲁王手下的嫡系居多,但至少面子上是过得去的——太子的、中立派系的人马也都有因此获罪的,又能为皇上盘点出额外的盐税银子,就是看在银两的面子上,皇上都不会太难为大老爷。

倒是鲁王,一边安排人手攻讦大老爷,一边居然派出人手要行刺杀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这里面能做的文章可就多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是七娘子,都想得出十多种说法,把刺杀和盐税联系在一起,让皇上把鲁王的用心往更深一些的方向联想过去。

就算大老爷安分守己,多的一句话不说,派出手下大将刺杀朝廷要员,这样的手法终究过于大胆疯狂,皇上心里对鲁王的印象分肯定是要大减的,太子那边怎么做功夫,也不过是减多减少的问题。

“这就叫运道。”七娘子一边翻看箱子里花花绿绿的绫罗绸缎,一边和大太太说闲话,“您说这人要是没有成功逃走,又哪里闹得出这么大的动静,要是他的心小一些,安安生生地回山东去,那一位也不会像今天这样被动了。”

“运道运道,也都是小事积攒出来的,若是山东那一位平时待下宽和,底下人也不会动了将功折罪的念头。”大太太却有不一样的看法,她拿了一匹花样时新的折枝春绸,看了看又丢进箱子里,“虽然花色好,但到底是春绸,上不得台盘。今年连思巧裳都拿不出什么新鲜花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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