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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生存手册(240)

“也没有多说什么,就是勉力我还是要用心读书……”九哥的情绪相当的低落,心不在焉地应了七娘子一句,就径自又出起了神。

“怎么?”七娘子很是诧异,“是舍不得这江南风光,还是舍不得眼下的权位?连父亲脸上的心事,都还没有你一半多。”

九哥唉声叹气,也未曾答话,看了看七娘子,又别过头去,望向了青砖地。

半天,才瓮声瓮气。

“爹在我这个年纪,都能下场考举人了!就连表哥在我这个年纪,也都上阵厮杀,立下了军功……”

七娘子恍然大悟。

这是和大老爷置气呢,嫌大老爷把他看得小了,不愿让他下场,好像自己考了举人,会给家里添乱似的。

她不禁微微一笑,亲昵地拍了拍九哥的肩膀。“你以为父亲情愿那样早就挑起一家的重担?更别说表哥也是被家里逼得没有办法,迫切立功自明……傻孩子,不让你下场,正是因为家里能护得了你,能叫你再多逍遥几年!”

九哥抖了抖肩膀,把七娘子的手甩掉了,才嘟囔,“就连七姐,都能进出小书房,为父亲分忧解难。爹却还把我当个孩子!什么话都不和我说,末了又反过来怪我没用……”

大老爷看九哥,就好像大太太看五娘子,是爱到了心坎里,才处处看得出不好,处处嫌弃。

“你这就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七娘子顶了顶九哥的额角,“封家表哥也不过十五六岁,得中秀才案首,不到二十岁就中了解元,可你要问他,我看他倒宁愿有个严父管束,自己在家清闲读书……再说了,三年不鸣,一鸣惊人,你就安心多读几年书,来个连中三元,也不会比许家的表哥差多少的!”

提到许凤佳,她倒是想起了大老爷的那番话。

就不知道许家,到底是局中的一颗棋子,还是下棋人身边的心腹了……

以五娘子的心机,入主许家中堂,恐怕头两年将会非常吃力,也不知道许凤佳能不能护得住她……

正自凝思,九哥又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道理我都懂,就是……”他看了看七娘子,又把话吞进了肚子里。“不说了不说了。其实七姐不来找我,我也要找你说说话的。今儿爹什么都安排好了,只是不安排你的婚事,倒叫我很有些悬心,既然爹有了倦勤之意,想要回西北闲居,我还当你和桂家的亲事,已是十拿九稳……”

桂家身为西北地头蛇,若是有了桂含春这个女婿,别说大老爷自己也是从一线退下来的,就是个无名小卒,在西北都凭空多了几分面子。

七娘子摇了摇头。

怪不得大老爷不放心九哥下场考举人……这孩子的阅历,始终是浅了些。

“杨家统共就剩这一个女儿了。”她声调浅淡,“物以稀为贵,父亲是不会这么快就把我的婚事定下来的。是权家还是桂家,得看他老人家在变天后的处境,是难,还是易……这最后一样货,他当然要拿捏得久一些,怎么会轻易就贱卖了呢?”

这样编排生父,虽说话也不假,但始终失之不敬,九哥不由微微一皱眉,才道,“总归有封家表哥在,七姐怎么嫁,都不会嫁得太差的!爹也是,也是……”

却是难以为继。

七娘子微微一笑,也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而是轻描淡写,“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还要多谢封家表哥,否则,这个钓鱼台,我是坐不得这样稳的。”

九哥望着七娘子,半天才转过头去,声音发沉,“是呀,封家表哥已经能护得住七姐啦。”

又沉默了许久,待七娘子也出了神,才轻声嘀咕,“也不晓得我什么时候,才能护得住七姐……”


155、飘摇

众人心里都有事,昭明二十四年的这个端午,就过得不大隆重。

浮皮潦草地吃过粽子,谁也没心思去看龙舟,大太太天天忙着打扮六娘子,翻箱倒柜,把历年来积攒的上等首饰一股脑儿地翻出来,带了三个女儿一道挑,什么金银珠宝、翡翠玉石,全都往六娘子身上招呼。

“这天家的嫁娶,我们历来是只能送衣料首饰,不能送田土的。”大太太也有安抚五娘子、七娘子的意思,“小六又没有多少压箱底的首饰,你们做姐妹的别嫌我偏心,小六到了宫里,若是打扮得不够漂亮,反而伤杨家的面子!”

好在五娘子和七娘子谁都不是在意这个的人,五娘子自己历年来积攒的首饰,早不比中等人家的主母差多少,七娘子更是只求得体两字,这些首饰看着虽漂亮,真要往自己头上插,她就觉得沉了。

又紧赶着把别院里几处锁起的楼阁打扫出来,让七姨娘挑一处住——虽然原本的居处也已经够舒适的了,但到底住了几年,指不定七姨娘也想换换口味。

更把思巧裳和纤秀坊的新巧花色,各式各样都采办了进来,预备着给六娘子带进宫中裁衣……六娘子一下就成了合家上下的眼珠子。

就连大老爷都频频召唤她进外偏院服侍,在小书房的言传身教、谆谆叮嘱,都是可以想见的。

五娘子自己也有不少事要忙,闽越王妃说是说当大媒,可以人家的身份,肯上门帮着提亲,已经是给了杨家、许家天大的脸面了,媒人一手托两家的琐事,杨家也不敢烦她,许家又托了萧总兵来做这个细活儿,萧太太一天三遍地跑杨家和大太太商量,婚期能不能近些儿,许凤佳今年年底就要下广州给海船试水,这一去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许夫人身子骨不好,想早些看到嫡孙……

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摆出来,杨家还有什么可说的?五娘子只好开始收拾自己的箱笼细软,把十多年来积攒下的物事一点点的整理出来,预备着九月上船进京成亲。

就连九哥都忙着预备山塘书院的岁考,这孩子得了大老爷的几句话,知道这几年无望进场,反而更变本加厉地读书,好像和谁置气似的,恨不得头悬梁锥刺股,竟有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劲头。

人人都有事忙,就显出了七娘子的闲。

台妈妈那里的课,是专为六娘子预备的,七娘子是不用去上的了。大太太院子里忙得不可开交,也没有能用得上七娘子的地方,就有,她也懒得去凑这个热闹。

大老爷那边整天不是和六娘子说话,就是把五娘子叫到小书房耳提面命,两夫妻好像一时都把玉雨轩里的七娘子忘了,五月整整一旬,都把七娘子晾在了一边。

七娘子也很享受这难得的空闲,每日里早上给大太太请过安,又和五娘子、六娘子打个招呼,就回玉雨轩练字读书,闲暇时偶然也刺几朵花儿,琢磨琢磨自己的打扮,赏玩赏玩首饰,和几个大丫头说说笑笑……日子过得和飞一样快。

一下就到了五月九日。

张太监早几天就派人和大太太商量,五月十日一大早,亲自派两个经过事的老妈妈,来接六娘子、七娘子到行宫吃茶。

虽然七娘子只是陪客,但当时说是说两个人,这个过场,也是要去走走的。张太监能特别派人来接,已经是给足了杨家面子。

大太太也不敢怠慢,九日晚上一请过安,就让六娘子回小香雪好生歇着。

七娘子倒是逍遥自在,她一向稳妥,这回更只是陪客,大太太自然放心,不过是略略叮嘱了七娘子几句,就放她回了玉雨轩。

才回玉雨轩,就看着几个小丫鬟在屋外梨林中捉迷藏,乞巧绑了红布遮住眼睛,靠在梨树上数数儿,“二十三、二十四……”却是一边数,一边悄悄地拉了拉红布,偷瞧外头的动静。

七娘子看得好笑,索性绕到乞巧身后,猛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俏皮鬼儿,玩个捉迷藏也赖皮!”

乞巧吓了一跳,转过身埋怨,“谁偷看了来着——姑娘!”

这才蹲身行礼,笑盈盈地把七娘子让到了屋里,“上元姐姐已经去领饭了……姑娘喝茶不喝茶?”

“不喝,”七娘子随口应了一声,又问,“你立夏姐姐呢?”

“立夏姐姐的娘才出了外差回来,给她带了些玩意儿,托看门的嫂子行了个方便,亲自送到玉雨轩里来了。两母女刚才在梨林里说话来着,这会子不知哪去了。”乞巧交代起事情,永远口齿伶俐,七娘子听得精神一振,含笑点了点头,又和乞巧说些闲话,却是心不在焉,直往窗外看。

立夏很快也就进了堂屋。

乞巧不待七娘子吩咐,径自退出了屋子,七娘子于是期待地看着立夏,“是黄先生回信了?”

立夏面带难色,“信……却没有回。”

她喘了一口气,在七娘子耳边又轻又快地叙说了起来。

“奴婢的娘到了李家送过信,黄先生看了,面上的神色就是一变。”

“竟是当时就进了屋子,没有回信的意思,只说是叫奴婢的娘谢过七娘子惦记,说自己年纪大了提不了笔,不好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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