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庶女生存手册(291)

心底却还在思忖着许凤佳的改变。

上回见他,这个人好像是涨潮时的大海,情绪杂乱无章,好似无数个漩涡彼此席卷,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涌起巨浪。

这一次从广州回来,虽然长相没变,身材没变,但情绪上,许凤佳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从极致的汹涌,褪回到了极致的疏离,然而也正因为这份疏离,他对局面的掌握力度,明显变强了。

的确,只要冷静下来,他当然能将局面握在手心——自己是他的妻子,夫为妻纲,由他来做主,当然是最正常也不过的局面。

而七娘子不得不承认,她最讨厌的,也正是眼下的这种局面。

许凤佳又再用看待猎物的态度来对待她,而不是一个敌人,一个惹人憎恶的势利小人……处理他的征服欲,比处理他的恶意要难得多了。

然而她又能怎样反抗呢?尤其是她自己的理智,都在鼓励着七娘子去臣服……

七娘子猛地一甩头,将所有的纷乱,都推到了一边。

“你去广州到底是做什么去了。”她固执地继续着自己的话题。“婆婆不说,爹娘都不知道,倒是五嫂和我说了几句风凉话——”

许凤佳本来已经懒洋洋地靠在了炕桌上,以他曾经有过的,深沉而炽热的眼神一寸寸审视七娘子的容颜,可听了七娘子的话,他一下就弹起了身子。

“五嫂说什么了?”他的语调就沉了下来。

七娘子直到现在才发现,许凤佳刚才的语调是很轻的。

“五嫂说……”她赶快把五少夫人的那几句话,如实复述给许凤佳听。

许凤佳顿时就陷入了沉思,两道剑眉,紧紧地缠在了一起:看来五少夫人的这几句话,给他的震惊也并不小。

七娘子的烦躁却也已经随着许凤佳的反应而不断地往上攀升,几乎到了顶点。

知道在自己身边有什么大事在进行,甚至于自己也是局中人,但却对整件事一无所知的感觉,实在是差极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她烦躁地盘问许凤佳,“世子爷不能指望我一无所知地去接手家务……”

许凤佳又打断了她的话,“家务现在还在五嫂手上吧?这几个月,你都做什么了?”

又开始抢主导权了……

七娘子只觉得自己的头隐隐作痛,她按了按额角,深吸了一口气。

“我什么都没做。”她轻声回答,又望向了眼前的书本。“我什么都不能做。”

许凤佳就又沉默下来。

尽管没有抬头,但七娘子依然能感觉得到,他在逐分逐寸地审视着自己。

被他望过的皮肤,也简直都要留下烙痕了。

在心底最深的角落,她知道,这份滚烫,既来自于许凤佳的扫视,也来自于她自己的羞赧。

刚才那句话,既是抱怨,也是婉转的催促。

耳边就传来了许凤佳轻轻的笑声,一只手伸到七娘子眼前,长指握住了她的下巴,慢慢地将她的脸扳了起来。

许凤佳就这样肆无忌惮地审阅着七娘子的脸。

七娘子不用照镜子,也晓得自己的脸上,恐怕已经布满了红晕。她握紧了拳头,在心底不断地告诉自己,她需要洞房,她需要这一刻……

然而面对这样一双烧得化琉璃的眼,她的理智也似乎随着烧了起来,氤氲成了不安的雾,在脑中翻腾。

“广州的事很复杂。”许凤佳却似乎没有留意到她的胆怯——又或者太享受她的胆怯,他的声音里,现出了轻轻的笑意。“等圆房后再告诉你。”

就是这句话,剪断了七娘子脑中最后一根将断未断的线。

“你、你伤口没好。”她猛地拍掉了许凤佳的手,往后滑远了,仓促起身,逃开了许凤佳掌握的范围。“这事……不急!”

许凤佳低头一笑,也跟着她站起身来,步步进逼。

“你不急,我急。”他的回应虽轻佻,但也露出了少许钢针般的尖锐。

186圆房

七娘子一下就乱了阵脚。

她倒退了几步,似乎在本能地逃避着什么——不,不是本能,她的确在躲着许凤佳……

在心底好像还有一丝理智的声音,在冷冷地嘲笑着她:现在再躲又有什么用,难道你们还能一辈子不圆房?

可尽管她能将生活中的每一方面都算计清楚,也总有一个领域是七娘子所无法以理性规制的。

“你、你急什么!”她的舌头上就像是含了一块硬糖,说话声都有些模糊,“四郎、五郎就在东翼,你好歹也看看儿子……啊!”

到底是深闺女儿,怎么可能和武将比身手?那晚花烛,许凤佳就是喝了酒,敲开她手中的长剑,也是轻而易举。七娘子只觉得眼前一花,天旋地转之间,自己已经被谁扔到了那张螺钿大床上,一时间头晕目眩,居然挣扎不起身。

许凤佳的态度却依然冷静,七娘子虽然触目都是大红被褥,却依然听得见他的声音。

“土豪抢民女,我也能配合,柔柔和和地对你,我也可以办到。杨棋,你是个聪明人,自己选吧。”

他的话里居然还有些不耐烦。

七娘子动作顿时一僵,她轻喘着半坐起身,面上还有未退的晕红,抬起眼定定地看向了许凤佳。

如若她可以说服自己,能够在不圆房的情况下在许家站稳脚跟,事情就简单得多了。

七娘子毕竟是七娘子,她的感性,怎么可能同时与理性、与许凤佳这个大敌对抗。

只不过是看了许凤佳一眼,她就别过头去,咬着唇甩了甩头。

“……总要先净过身吧。”她的声音罕见的低哑。“你的伤——不会又开线了吧?”

许凤佳的面色也缓和下来。

“不碍事。”他扫了七娘子一眼,嗤之以鼻,“我两三石的弓都拉得,你能有多沉?”

就又几步拉开了门,叫道,“送热水来!”

再回身抱怨,“都说了我一到家就送热水进来的,怎么三个月了,还没吩咐下去?”

七娘子没好气地白了许凤佳一眼,本想说:你三个月里有一天在家么。却又噎住了话头。

她真是恨不得许凤佳还能如新婚夜时一样对她!

两个人就又都沉默了下来,等着立夏安排人送上热水,将许凤佳请到西五间的净房洗漱,又为七娘子在西三间内设的小净房内布置了热水,洒了一捧白梅花瓣,并滴了十数滴茉莉花露,亲自服侍七娘子洗浴。

七娘子爱洁,即使寒冬腊月,洗漱依然讲究,只是在元月里洒鲜花瓣,已经不止是讲究,算得上奢侈了。

她坐在浴桶内,任由立夏为她擦背,思绪纷乱沉浮,只要一想到立夏眉眼间的笑意,并这一番奢侈的讲究,最终还是为了取悦许凤佳,七娘子就恨不得跳出浴缸,连夜离京躲得远远的。

她可以接受自己的生活被压缩到如此无限狭小的缝隙里,在大部分时候,她可以无视自己的感性,但究竟即使是七娘子也有自己的底线。

她虽然对许凤佳有好感,甚至于有喜欢,但,也绝没有到愿意和他共赴巫山的地步。只要一想到自己的身体也要用作一种筹码,七娘子就有一股止不住的恶心。

然而当她起身时,屋角的玻璃镜里映出的却是一张娇艳的脸。

七娘子怔怔地注视着镜中的少女。

热气氤氲了她的双颊,熨出了胭脂一样的红,这张脸是美丽的,虽然比不上六娘子的脱俗,比不上五娘子的娇媚,但依然,正当龄的少女都是美丽的。

然而,即使她双眼中的不快乐,已经有了成年人的重量,这具身体也依然是青涩的,依然在少女时期的末尾徘徊。

现在她要把它交付出去……却连一点虚伪的温存都没能得到。

她猛地咬住了唇,颤抖着手系上了中衣的纽绊,别转身大步出了净房。

许凤佳的动作肯定比她快得多,他敞着中衣,肩上白纱布隐隐露出,甚至还有几滴水珠顺着鬓边滑下,直滑过胸前,落进细白布衣襟暧/昧的沟壑中。若不是七娘子紧张得几乎连双腿都要打颤,说不准,还会在心底称赞一声男色可餐。

立夏就红了脸匆匆地退出了屋子,轻轻地掩上了屋门。

许凤佳本来正垂眸不知凝思什么,听到这一声门响,才抬起眼来,敛去了面上的沉吟。

“站在那里做什么?”他似笑非笑地冲七娘子抬起了一边眉毛。“不会要我再把你抓上床吧?”

他怎么可以这样轻忽地对待这种事!

七娘子深吸一口气,在心底喃喃地提醒自己:许凤佳是个男人,倘使前世的阅历还不能让她弄清男女在对待性/事上天差地别的态度的话,她等于是白活一世了。

“我自己有脚!”禁不住还是横了许凤佳一眼,她缓缓踏上小几子,在拔步床边坐了下来。

许凤佳居然也没有动,而是抱着手侧了脸,似笑非笑地盯着七娘子,似乎正享受着她的不情愿……七娘子一点都不怀疑,她的不情愿,早已经写在了脸上。

上一篇:贵妃起居注 下一篇:盛世反穿手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