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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生存手册(294)

这所有种种的做作,不但是为了吃下江南,还是为了骗得大皇子相信皇上已经命在旦夕——七娘子简直要为这阴谋的精巧与周密而大声叫好。忽然间,她觉得太子能登上皇位,实在是顺理成章之事:一个这样有手段有心机的人,又怎么可能不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鲁王再送信逼问权仲白,以羊脂玉镯为线索,逼问出了皇上已经弥留,后宫实际上被太子完全控制的消息……他不起兵,也就不是鲁王了。再之后落败被擒,自然也都在东宫算中。到了这时候,皇上就算是再不情愿将皇位传承给他,也都找不到第二个人选了。”

“但东宫千算万算,还是漏算了皇上的性子。”许凤佳的声音里,又多了浓浓的讽刺。“以皇上的心术,又怎么吃不透东宫的手段?为天下计,他不能随意废立,免得朝政动荡,但即使太子已经羽翼丰满,只要皇上在位一天,很多事,太子也都插不进手去。他又怎么可能不会报复?”

“鲁王……难道竟是被皇上亲手放走的?”七娘子咽了咽唾沫,艰困无比地问。

许凤佳又沉默下来。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手已经滑到了七娘子脸侧,深思地抚弄起了她的青丝。

“皇上下令销毁鲁王奉命督造的那一支船队,奉命鸩杀鲁王的经办者事后都被处死,内库账实根本就对不上——我早就对父亲说过,甚至对太子说过,皇上心胸狭窄,睚眦必报,要想摆布他,付出的代价恐怕要比好处更大……他们只是不听!”

他的话里有愤怒,也有微微的释然:七娘子忽然发觉,这个秘密,或许也已经让许凤佳疲惫不堪。

“你们追查到鲁王下了广州。”七娘子声若蚊蚋,“是不是?”

“不是我们追查到,是鲁王只可能往南边沿海一带迁徙。”许凤佳苦笑起来。“我在广州盘桓一年,屁都没有查到,老实说,我根本不知道他是活着还是死了,皇上到底放走他没有……皇上这一年来根本吃不下睡不好,要只是知道鲁王活着,那也就罢了,可现在根本连生死都不知道,先帝的这一招——你说妙不妙?”

“妙得让人从心底抖上来。”七娘子由衷地回答。“那你这一次下广州……”

“这一次下去,是终于发现了他的踪迹。”许凤佳绕着她青丝的手指忽然一紧,“我也亲眼看到了他。但他从西洋人手里买了枪炮,我们……我们的水军对付不了他,只能把他从中土赶走。”

七娘子几乎要呻吟起来。

虽然躺在温暖的被褥中,但她仍然能感觉得到一阵阵冰冷,从脊柱下方往上散发。

“他去了南洋,是不是?”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带了微微的颤抖。

许凤佳在黑暗中点了点头。

“我早就说过,我不是一个好丈夫。”他的语调里又有了些自嘲。“接下来的几年里,我是一定会很忙碌的……你看,我这不就又要下南洋去了?”

七娘子一下就明白了许凤佳的意思。

这件事,很可能是必须只能他来办,才能让皇上放心,根本没有第二个可能的人选。只要鲁王不死,这一辈子,许凤佳都得在外追击着这个曾经的天潢贵胄。

“除非……”许凤佳又拉长了声音。“实在想留下,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能说服皇上,说服父亲,我也可以在京城不走。只是这个做法,需要冒上风险。”

七娘子痛恨承认,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情绪就像是许凤佳手里的橡皮泥,随着他的话忽圆忽扁……

“什么办法?”她的声音又透出了赤/裸/裸的欢欣与希望。

许凤佳轻轻地笑起来,带了窃喜,这曾经能让她大为不满,但此时此刻,在可能的漫长的分别下,一切都已经无关紧要。

“先回答我,杨棋,你希望我留下么?”

他的声音又烫了起来,像是在那么一瞬间里,那个霸道的、慵懒的少年又回到了许凤佳身体中,取代了那个老练和疲惫的政客,而他在轻声问,狡猾地以一个答案来换取另一个答案。

“我……”七娘子不及细想,就要张口作答。

“我说的不是该不该,是你想不想。”许凤佳又抢进来截断了她的话。“我告诉过你,只能怎么选,是一回事,你想怎么选,又是另一回事。”

他的话,意味深长。

七娘子瞪着黑暗中的帐顶,胸口又涌起了一股说不出的疼痛。

许凤佳就是不能放过她,就是不肯让两个人之间的那些暧昧就这样流过去……他实在是太索取了!他不可能只是想要,就得到所有的他想要的一切!

然而此时此刻,她也只能由得他予取予求,不论是自己的身体,还是更深层的东西,她都没有拒绝的筹码。

是吗?

她一咬牙,开了口。

“我……”

188萧墙

“我也说过,我从来就没有第二种选择。”
七娘子的声音一点都不响亮,难得地透了软弱。
许凤佳的呼吸声顿时粗重起来。
“杨棋,你对谁都是这样一副死硬脾气,是怎么走到今天的?”可他开口的时候,却分明是压下了自己的怒气,话中的讥诮虽然鲜明,却少了那刀锋一样的尖锐。“你就不能对我服个软,说几句好话?”
七娘子忽然放松了下来。
对着许凤佳就,她很容易就把自己逼得太紧,她知道他太进犯、太索取,所以也分外严防死守,不敢给许凤佳一点缝隙。
可他刚才放过了自己……把自己的明确回绝就这么放了过去。
如果要以离开做威胁,七娘子没有第二种选择,她需要许凤佳留下,即使这意味着要不情愿地面对自我,她也不得不这么做。
天知道她有多害怕这个……面具带久了,他几乎不记得将真实的自己袒露在另一个人跟前,是怎样的一种滋味。
“可我要是说了好话。”她的声音里带上来一点笑意,“就是在骗你。”许凤佳恼怒地紧了紧手中的发丝,带来了细微的扯通。七娘子轻呼出声,不高兴地去拍他的手,“很疼呀,松手。”
“求我。”
“幼稚!”七娘子索性使劲去掰许凤佳的手指,却又怎么敌得过武将的力气。“你无赖!”
“求我。”徐先生不以为忤,持续要求。
七娘子只好做比较成熟的那个,“升鸾,请你放开手……”
世子爷这才甘心松手,她连忙抢过所有发丝,又将秀发拨到远端,这才放松下来,躺下来,躺到了枕上。
“这些伤都是在水战的时候落下的?”她凝视着微光中的细白纱布,双手悄悄地握起了拳头,“西洋人的枪炮就这么厉害?大秦的水军,一点都比不上吗?”
许凤佳就沉默下来。
“说实话?”他的声音里多了一丝苦涩。“和三十年前海禁时比,西洋人已经换了几批枪炮了,我们却还……这一次作战失利,固然有我不善水战的关系在,但错估了鲁王手上的火器,也是原因之一。”
七娘子蹙起眉,在心底不断地告诉自己:这是历史的脚步,她就算再有能耐,也不可能扭转国势,再说,她也不过是一个汲汲营营于生存的小女人,她哪来的本事关心国事?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喃喃道,“下南洋,能把火器带回国内,也算是好事了。只是怎么看,这人选都是你最合适,水师是你操练的,海船是你督造的。就算没有鲁王的事,皇上恐怕都要把你放到船队里去。这一去,能不能回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要说大秦,就算是在近代,远洋航行死上个把人,都是寻常的事。许凤佳虽然年轻骁勇,但在海上,很多事根本不是他能控制的。比起远洋航行,她倒宁愿他去打仗,至少在陆地上,他打的还是自己擅长的战争。
许凤佳低低地应了一声,又提醒七娘子,“别说皇上,就是父亲哪里,没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都很难推脱掉这个差事。”
七娘子这才想起,许凤佳始终还是个世子要较真起来,平国公才是一家之主,许凤佳下不下南洋,自己说了根本不算。
只从许凤佳提供的这些消息来看,这次南洋之行,似乎是势在必行。
“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她轻声问许凤佳,“事情都到这一步了,你难道还能不去不成?”
许凤佳的声音里就多了些笑意。
“想知道?”熟悉的戏谑又出来了。
“废话。”七娘子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轻轻的笑声,顿时响彻了静谧的屋内。
“求我。”
七娘子顿时无语,别开眼摸了磨牙,终究低声下气,委曲求全。“升鸾,告诉我吧?”要不是这件事的确和她息息相关……她是绝不会求许凤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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