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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生存手册(334)



当然,她还是个一般的丫鬟,罗纹却是开了脸的通房大丫环,两个人的底气也不一样……能在后院出头的女人,不管是下人还是主人,都不好小看。

“我时常看着五嫂办差,身边总是带着账册、对牌同钥匙,”她笑眯眯地问小富春,“这东西都是你收着么?”

小富春忙跪下来给七娘子回话,“回世子夫人的话,平时是罗纹姐姐收在小花厅后头的柜子里——也都是上了锁的,因贤姑娘病了,院子里离不开她,就没让罗纹姐姐进园子里来。不过我们少夫人刚才还念叨着这事,想必一会就有人送来了。”

她声音虽然娇柔,但是口齿清楚,说话条理分明。将罗纹没有现身的理由解释得也很清楚,七娘子略略点了点头,看了看屋角的自鸣钟,见距离五少夫人时常发落家务的时间还有半个时辰,便笑道,“我回去换件衣服,小富春你在这坐坐,和白露她们说说话。”

就带着上元回了明德堂,吩咐丫鬟们,“找一件色调肃穆一些的衣服给我,款式不用太正式。”

又拆掉了随意的坠马髻,对着镜子老老实实地盘了罗髻,又装点了些金饰,前后照了照镜子,才略略满意,犹不免自叹,“可惜乞巧以后不到跟前服侍了,咱们还得物色一个手巧的丫鬟来专管梳头。”

上元等人虽然安顿内宅诸事能力是有,但在梳头上却的确都没有多少能耐,闻言都笑道,“的确是要留心起来了。”

正说话间,许凤佳又进了西三间,见到七娘子,倒是诧异地扬起了眉毛。“我还当你已经在乐山居里忙了,没想到少夫人还有空回来打扮。”

七娘子对着镜子白了他一眼,故意沉下脸色,凝重问,“看着吓人不吓人?”话没说完,自己都忍不住轻笑起来:她平时说话从来都是轻声细语,如今故意作出这样的神色,却是极不自然。

许凤佳更是捧场,好一阵大笑后,才擦着眼角问七娘子,“五嫂忽然把担子撂过来……你怕不怕?”

虽然是个问句,但语调却很肯定,眼角眉梢,更是含了隐隐的笑意,让这个一向热得灼人的青年,辐射出了融融的暖意。

七娘子就对他绽开了一个笑。

在过去的一个多月里,她发觉对着许凤佳笑,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知道答案你还问?”她小声回答,又深吸了一口气。“五嫂这一招,对我们其实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机会。”



五少夫人忽然间撂了担子,当然是在赤/裸/裸地为难六房,想要打七娘子一个措手不及。在乐山居里七娘子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硬着头皮接下她递出的担子。

但她的为难,对六房来说也是个机会:这非难当然是极不得体的。当然现在许家上层的几个大人物也顾不上和五少夫人计较这个,但只要七娘子表现出和一个正房主母相当的管家能力,就算平国公看不透个中的委屈,许夫人也会为他挑明。

当然,如果七娘子搞砸,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她管家的日子,肯定会被推迟到许家上下都忘了她的失误为止。就算许凤佳可以包容她的失败,许夫人和大太太,恐怕都会将自己的失望发泄到七娘子身上。

这一战来得突然,却也是蓄谋已久,七娘子是只许胜不许败。

既然如此,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许凤佳点了点头,冲着镜子里的七娘子微微地笑了笑,那双烧得化琉璃的丹凤眼,此时此刻,一片温存。

“不要怕。”他的手就按上了七娘子的肩膀,和她一起看着镜中的少妇。“机会又不是只有一次,错过一次,总还有下一次。”

这安慰其实一点都不甜蜜,反而务实得很有些煞风景。

但却务实得让七娘子很安心:她已经肯定,就算这一次被搞砸,许凤佳也不会责怪她。

她深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脊背,转过身子大胆地望向了许凤佳,放任自己的视线与他纠缠片刻。“放心吧,你们男人有男人的战场……我们女人,也有我们女人的战场。”

她又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固然是常胜将军,但我也没有输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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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踏进小花厅时,已经是巳时过了半刻,十多个管事妈妈到齐了不说,大都也候了有快半个小时了。

见七娘子进门,众人都起身行礼如仪,问过了七娘子,“六少夫人安好。”

七娘子含笑点了点头,就瞥了小富春一眼。

连小富春都晓得叫自己“世子夫人”……这群管事妈妈,真是没有一盏省油的灯。

她就在五少夫人惯常坐的一张圈椅上坐了下来,拿起手边的茶碗,垂首轻轻呷了一口茶,也给众位管事妈妈打量自己的机会。

忽然空降换人,新主管的第一次亮相当然是很重要的。尤其是七娘子平时坐在五少夫人身边看她管家,和众人不可以说不熟悉。如何将平时那张和善的脸,换作上司的面具,很值得费一番心思。

换衣服、故意迟到,甚至于这一刻的低头喝茶,都是为了营造出一种权威感……不如此做作,只怕也很难让这群手段通天的妈妈们把自己当一回事。

七娘子就放下茶碗,抬起头露出了一个亲切的笑,逐个逐个地将这些管事妈妈们打量了过来。

旧宅大院里的管事妈妈,是最不好得罪的,这些人可以随意进出宅门,很多时候充当了主母的手眼,只看梁妈妈可以私底下给七娘子送一大包贵重药材,大太太根本茫然无知,就晓得这群人绝非随便一个初哥就可以随便摆布,手段低一点的人,只怕是被摆布了还茫然无知。

她的眼神到处,有些人低眉敛目,不敢和她对视,显出了一脸的顺服,有些人却大胆地回望了一眼才做鹌鹑状,有些人却是眼神飘忽,一触即分……

这十一个管事妈妈的精神风貌,已经在在这一对视后,给七娘子留下了初步印象。

“家里喜事在即,贤姐儿却病了,五嫂心里记挂女儿,这几天无心管事。”她款款地交待了来龙去脉。“祖母年纪大了,母亲身子不好,赶鸭子上架也好,七娘也只有硬着头皮帮五嫂管两天家了。”

因为平国公许衡的关系,七娘子的大名在许家就没有叫开来。平时自称为小七,那是在长辈跟前,当着下人们,还能小心地自称为七娘,只是这份谨慎,就算得上不易了。

“我自知年小德薄,这几日事情偏偏又多,大家萧规曹随,平平安安地将差事敷衍过去,母亲和五嫂自然是有赏的。”七娘子格外冲小富春笑了笑,又道。“大家都是有脸面的妈妈们,这几日务必打点精神,真要出了什么差错,带累得大家没有脸面,日后见了面也不好说话。是不是?”

这几句话涵义无限,众人听在耳中,都有说不出的滋味。七娘子又吩咐立夏,“去清平苑请老妈妈过来,这是家里的大事,母亲身边没个人来照看可怎么行?”

几个妈妈就壮着胆子扫了七娘子一眼,见她面色虽然和煦,但打扮得严谨,看着倒比往日里青春少女的样子,多了些威严出来。又被七娘子微微盯了一眼,就都缩回了眼,不敢直视。

屋内的气氛顿时就沉闷了下来,屋子上空好似压了一块块铁锭,叫管事妈妈们的背,都比以往弯了一些。

七娘子再一扫众人,她满意地笑了。

就冲左手边起的第一个中年管事妈妈点了点头,“怎么称呼?”

“回少夫人话,众人都叫奴婢林山家的。”那管事妈妈便出列躬身,恭敬地答了。

“这一回办大事,你管什么的?”

“奴婢管的是金银器皿入库出库保管安放。”

“平时你管的是什么?”

“也是一样的差事。”

七娘子就偏头问小富春,“五嫂手上,金银器皿有没了砸了的,怎么算?”

小富春不敢怠慢,偏头稍微一想,又有些不大肯定地道,“是家下人砸的,官中出银子融了重打,管事的罚没月钱,没了的由管事按册照赔。”

七娘子微微沉吟着,又问林山家的,“你手底下多少个人?”

她这边一一仔细盘问,那边上元已经习以为常,研了墨运笔如飞地写了一页纸,众人都有些忍不住想看,却又不敢,缩头缩脑,场面一时甚是滑稽。

待得七娘子问完了,拿过上元手里的花名册看了看,笑盈盈地问林山家的,“识字不识字?”

林山家的被七娘子这一番闻所未闻的排场给闹得底气全无,壮着胆子点了点头,嗫嚅道,“也识得几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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