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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生存手册(463)

只是要找到敲打她的借口,也并非那样容易。

子嗣和通房的事,有凤佳在前头给她顶着,按理应该最着急的秦氏,又只顾着含饴弄孙,似乎是一点都不在意杨氏在生育上的艰难。

管家上更是挑不出一点毛病,和五房之间都走到那样剑拔弩张的地步了,平时对五房的供给和关怀,也是做得百般周到,一直到她拿出充分证据,将五房一击致死之前,自己都没有觉得一点不对……

这样的城府,这样的手段,现在却难得地和太夫人起了争执,让太夫人险些就要气出毛病来——这忤逆的把柄,可是轻而易举地就递到了平国公手上。使得难得握住一点错处的老人家,多少有了一丝沾沾自喜,更有了一点得意:杨氏你似乎也不是完人,一经犯错,这错处,竟然就这样严重。

可平国公毕竟依然是天下有数的战略大家,当年西征的主力统帅,在得意之余,心中也不禁有了一点不安。

以杨氏的作风,太夫人的要求就算再过分,她给个软钉子碰也就完了,是什么事,非得让两个人之间有了这样激烈的冲突,让杨氏都是分毫不让地,不肯给太夫人一个台阶来下?

这个要求,也一定是一个很要紧,并且对六房的利益存在严重冒犯的要求。

平国公虽然不喜欢七娘子,但也绝不想让府里再生事端,出现什么兄弟阋墙的事,让六房更加心淡,让硕果仅存的大房和四房,更加难以自处。

尤其是大少爷,这么多年来安安稳稳,却屡次被弟弟们牵累,这一次五房出事,从小松花的口供来看,竟是还想着要先去攀咬大房……

一想到大少爷当年的意气飞扬,与如今的小心翼翼,平国公心里就多了一份不忍。

听说杨氏昨天早上还进了慎独堂去找莫氏说话……

平国公心底就将对七娘子的不喜欢,给放到了一边。

“听说这几天,二门内很热闹。杨氏你是先进了乐山居,又进了慎独堂,到哪里,都引起了一番轰动。”他的话里虽然有淡淡的嘲讽,但却并没有多少火气。

许凤佳动了动,他刚要张口说话,平国公就指着他道,“我听说明德堂里的事,一直都是杨氏说了算数,既然如此,你今天在梦华轩里,也就不要多说什么了。”

老人家毕竟是老人家,这一番话,敲打得分明还是七娘子,却臊得许凤佳满脸通红。

少年人也毕竟是少年人,许凤佳望了七娘子一眼,不服气地道,“我是个男人,家里的事,当然是媳妇做主,我的心机不在外头使,难道还要在家里对着自己人来使?”

这句话却是又将以前的事,拉下水来说。尽管是正理,但依然过分忤逆,也依然戳到了平国公的痛处。

没有等平国公说话,七娘子就柔声道,“世子,对父亲说话,怎么能这样暴躁。”

许凤佳发出了一声冷哼,别过头去,竟是一点都不肯示弱。

这孩子就是这样倔强!

平国公看着七娘子脸上的为难,心底倒是有了一丝兴味,他面色冷漠,却是等着七娘子的下文。

七娘子白了许凤佳一眼,又直接转向了平国公,徐徐道,“其实有些事,小七也早就想和父亲私底下谈一谈,只是苦于无从开口……既然父亲已经知道了乐山居里的事,那么这一封信,也应该给父亲过目了。”

她一提到信字,平国公已经悚然动容,一下有了站起身来的冲动。

“你是说——”他字斟句酌,望住七娘子不放,已经将刚才那小小的不快,抛到了九霄云外。

七娘子神色微暗,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来,送到了平国公手上。

平国公接过信来,却是先犹豫了一下,又望了杨氏一眼,才将视线集中到了这素色信封上,似乎想要透过信封,看穿里头的内容。

一封信,毕竟是可以伪造的……

他还是抽出了信纸,凝神细看起来。

先看笔迹,平国公就暗自点头。

一个人写字时的心绪,当然会不由自主,流露在字里行间。这封信如果是后来伪造,那么笔锋之间的仓促、绝望等情绪,是怎么都仿不到这么肖似的。
他就把心先放下几分,开始仔细地审读起了这封信的内容。

却是越看脸色越青,还没有看完,已经迫不及待地问七娘子,“这十五万两的船契,什么意思?”

七娘子便注目许凤佳。

许凤佳倒也没有再和平国公怄气,他脸上挂上了沉重而肃穆的神色,从怀中取出了一张花花绿绿的契纸,送到了平国公面前。

平国公捏着信纸的手,一时间都有了微微的颤抖。

张氏吞没公产,平国公心底是有数的。张家儿女最多,虽然家事总的说来,与韩家、莫家比也不差什么,但摊到张氏身上,她的嫁妆就少了一点。

平时府里当然要一碗水端平,各房也都有自己的脸面要做,张氏说来最不容易,再说许夫人移交过去的时候,账本也未必干净,三年三万两,多了一点,但也不是解释不清楚。再说,这三万两,许家也真的不看在眼里。就是杨家两姐妹的万贯家产,相较国公府的身家,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但为了贴补家用吞没公款,与有计划地吞没公款,在外私底下为五房置办家业,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前者还可以辩称是出于无奈,而后者却已经是赤。裸裸地吃里扒外了。

才放下船契,凤佳就又递了一叠宣纸上来,平国公稍加翻阅,瞳仁顿时缩得更紧:他当然是立刻就认出来了这些账目的来源。

七娘子望着平国公的神色,她微微地笑了。

也不知道是五少夫人有意,还是觉得这件事没必要说明,在这十五万两船契上,她是一点都没有提到太夫人三个字。

太夫人和五少夫人一向很亲密,在七娘子查账的时候,甚至还为五少夫人说过几句话……这十五万两银子船契是去年写的,就是那段时间里,太夫人私底下变卖了自己的陪嫁凑了十万两……

这几件事,都是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可以辩解的余地,而且也的确都是真事。七娘子所隐瞒下来的只是她的猜测:在这十万两银子的下落上,连太夫人都是为五少夫人所蒙骗。这十万两银子,是五少夫人骗出来的。

也只有五少夫人是骗出来的银子,她才不敢告诉太夫人自己又利用账本设局对付六房,才使得太夫人出面为五房说情,坐实了五房贪墨的名头。

也只有太夫人根本不知道这十万两银子已经下了广州,她才会绝口不问船契,甚至对邱智的生死漠不关心……

根据七娘子的猜测,五少夫人可能就是告诉太夫人,自己需要一些银子来周转亏空,将五娘子生产后可能出现的财政危机弥补过去——比如说,要从印子钱庄家那里支取出银子来,也需要一段时间。就用这个借口,骗出了太夫人的私房。

当然,这些事,平国公就没有必要知道了。

他所需要知道的只是,太夫人已经偏心到这个地步,不但坐视五房贪墨公中银两,在外置办私房产业,甚至还越过了平国公,将自己的嫁妆私底下变卖了去,给五房凑足银两来办这条船。

平国公虽然是庶子,但能够承爵,也是因为太夫人把他收为自己的养子。这份嫁妆按理来说,是应该由平国公继承的,孙辈所能得到的,只是数额有限的纪念品。可以说太夫人的做法,不但是伤了大家大族当门立户所不可或缺的潜规则,更是已经伤了和平国公之间的母子情。

当平国公再往下看,看到五少夫人承认,太夫人对于下药的事心中有数时,他就更没有一点吃惊的情绪了。

连吞没公产的事,太夫人都积极帮忙,不过是下个药而已,又算得了什么呢?

五少夫人对太夫人的分析,自然也被平国公看在了眼里。五少夫人笔锋虽然锐利,用语虽然刻薄,但说得又何尝不是在情在理?甚至就因为是出于五少夫人之手,才更为可信。

为了和媳妇不和,就把这个家闹成这个样子,闹出了多大的风波……太夫人不是为老不尊,又是什么?

等到这一封信看完,平国公已经是没有一点脾气。

他沉思了半晌,却还是责怪起了七娘子。

“这件事的动静,你还是搞得太大了一点。”平国公的态度,已经不止是温和得一星半点,他徐徐地道,“毕竟有太妃在宫中挂念母亲,要是传到了宫里,你又该如何解释。”

七娘子唇边逸出一线苦笑,“父亲,即使这件事没有传到宫里,五嫂猝死,五哥远走,总也要向太妃解释……这封信,我准备带进宫中,给太妃看一看。”

平国公不由攥紧了信纸,又寻思了片刻,也跟着七娘子苦笑了起来。“好,我们不遮遮掩掩,是是非非,就由得太妃自己来判别吧。”

想到太夫人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心中就像是吃了一整块肥肉,腻味得竟有些作呕的意思,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疲惫地问,“那这一回,老人家又是为了什么事和你闹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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