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尔没有命令城堡里的人让江陵难堪，也没有为难她。如果他做错了也会坦然认错。
说实在，即使有斯图尔特在，但丹尼尔身为霍林德的主人，如果他真的要为难江陵非常容易。只要他愿意，甚至可以用很短的时间将江陵赶出霍林德，毕竟斯图尔特并不是时刻都陪伴着江陵帮助她。
而且在讨厌江陵的前提下仍旧听她的话出来学习，正是因为此刻江陵是他的教师，所以他会选择敬重。
这是个教养非常好的少年，虽然有些拧有些傲慢，但是善良、知礼、正直、尊师重道。
虽然以上品德看似寻常，却实在是最难以做到的，善永远都比恶要更为困难。
所以即使江陵三番四次被挑衅，她仍旧是很喜欢丹尼尔这个孩子。
正如戴妮所说，他是个很好的孩子，不应该被命运苛待。
江陵放柔了声音：“走吧。认真听讲，鉴赏珠宝是你身为霍林德主人的修养之一，也是你身为霍林德旗下珠宝主人的必备功课。”
丹尼尔嘴唇动了动，目光有些复杂。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跟在江陵身后，听她讲课。
“赏珠宝，就是观赏珠宝的美。这里的珠宝不是指玉石和宝石，而是成品的珠宝，摆放在展览会场上或是柜台上的珠宝。你要看懂它的美，感受它的美，同时说出它的美。而最为关键以及能够令你说出成品珠宝的美就在于做工，也可以说是珠宝设计。”
丹尼尔忍不住询问：“珠宝的价值源于本身，人们所强调的原始美不应该是珠宝本身的美吗？珠宝设计只是通过打磨雕琢等手段让珠宝变得更美一些，但是因此忽略珠宝本身的美而去欣赏设计的美，不是本末倒置吗？”
江陵反问：“一个化妆的女人和一个没有化妆的女人你会去欣赏谁？一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和一个西装革履的成功人士，谁会吸引你的目光？”
丹尼尔知道江陵的意思，但是——
“假如我选择化妆的女人或者西装革履的成功人士，当我和他们熟悉之后我会想要了解他们的内在和真实。正如珠宝，首先是精美的设计吸引了我的目光，但真正令我喜欢上它的应该是珠宝本身。”
所以丹尼尔不明白为什么江陵要他先学会的是欣赏珠宝做工而不是鉴赏珠宝。
江陵：“所以你还是不明白，丹尼尔。”
“什么？”
丹尼尔觉得这有些荒谬。
江陵目光温和的看着他：“丹尼尔，你是霍林德的主人，卡莱尔伯爵，不是珠宝设计师。身为家庭教师，我必须因材施教，也必须因人而异。我不能把你当成一名珠宝设计学徒来教导，而是将你当做珠宝的掌控者来教导。”
丹尼尔缓缓睁大眼睛。
“丹尼尔，你不需要知道珠宝的品相如何，不需要去鉴赏珠宝的价值和真假，因为这些都有人为你服务。你只需要在上流社会的先生女士面前谈及珠宝设计，如何找到最佳的话题切入以及……让他们相信你已经完全掌控住珠宝。”
丹尼尔：“……”
他觉得这信息有些多，让他的脑袋一时有要爆炸的倾向。他需要好好想一想，这跟他所了解的不一样！
在此之前并非没有请过珠宝鉴赏师来当他的家庭教师，教导他珠宝鉴赏。但是那个珠宝鉴赏师是从玉石和宝石的原理、纹路等等讲起，他信誓旦旦说只有将珠宝真实的模样牢记于心并懂得鉴别和欣赏，才是真正的珠宝鉴赏。
那些珠宝设计全都是皇帝的新装，华而不实，没有用处。
但现在江陵却告诉他，他不需要学珠宝鉴定，他只要学会欣赏珠宝设计就好了。
江陵：“不懂吗？”
丹尼尔抿唇，站在原地思考了半晌后追上江陵，有些磕磕巴巴的请求：“你、你告诉我，你……您教导我，请您教导我，老师。”
如果仅仅是珠宝设计的教导，丹尼尔也不会低下他傲慢的头颅。但他隐隐约约意识到江陵所说的，所隐喻的并非那么简单。她似乎深谙上流社会的规则，好似能够准确掌控住上流社会的汹涌暗流并将之化为己用。
实际上，这些游走于上流社会的规则、手段和心术在上流名门里并非稀奇的事情，他们会对年轻一辈进行教导。只是因为丹尼尔的父母发生意外，而他的亲戚大多想要获得他的爵位和财产，不会教导这些事。
至于斯图尔特，尽管他离开弗雷里却不代表他可以抛下斯图尔特家族所有的公务，而且他的身体并不是太健康。因此无法分出太多精力照顾丹尼尔，他只能督促丹尼尔的学业。
要不然就不会一次次的雇佣那些没有职业道德的家庭教师，因为丹尼尔很需要这些曾经在上流家庭里面教导过那些同龄孩子的老师。
只可惜，他们的学识和道德不在同一个水平上。
江陵漫步在金黄色树叶铺就的林道上，边走边说：“我只说我的，能不能理解是你的事。”
丹尼尔眼睛一亮，连忙说道：“我可以理解。”
他很聪明。
江陵温柔一笑：“当然，你很聪明。”
丹尼尔一愣，不知为何看到江陵的笑容让他想到了妈妈。
妈妈在世时，也经常笑得这样温柔恬静。
丹尼尔有些恍惚，不知不觉心底就对江陵有了些亲近感。
江陵：“那么说回之前珠宝鉴赏的事情，对于不是靠珠宝吃饭的上流人士们而言，珠宝的真假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因为能被呈到他们面前的，就代表这是有价值的东西。只要有价值，那就珍贵。”
第27章 chapter27
“珠宝设计需要辨认出风格, 这些之后我会给你看影像资料……”
两人渐行渐远, 一直走出密林来到普利尔湖。
阳光照射在蔚蓝色的湖色，令普利尔湖犹如一面干净的镜子。
“成品珠宝比之未经雕琢的珠宝要更为昂贵，在于技艺加工和设计。假如只是原石, 人们只会看到它所代表的利益，却不会欣赏到它的美。成品珠宝则是将珠宝的美完全展现出来，吸引人们的购买欲望。这些你应该知道, 大部分人更加在意他们所看到的浅显易懂的价值, 这并非说那些藏在深处的价值他们就看不见或者不在乎。只是比起藏起来的价值不如将价值本身一部分露出来，高效率的同时也会让对方深信远不止他们表面所看到的价值。不管是否真的价值更高，奇货可居都是每个上位者会有的心思。而上位者往往有个缺点, 自负。他们深信自己的眼光不会错, 所以设计珠宝的时候就要加深他们的这种认知。”
江陵是以珠宝暗喻，上流社会所注重的门第身份、能力才能，实质上都围绕着两个字。
利益。
利益也相等于价值，她在告诉丹尼尔, 除非你有价值并把自己包装得有价值, 那么那些上位者就会趋之若鹜。并且如果丹尼尔给他们一个自己远比他们所看到的还要有价值的印象, 即无限的潜在价值，那么更会得到他们的交好, 即使在刁难的时候也会斟酌几分。
这就是上位者的交往游戏, 离不开利益。
丹尼尔隐约有些听懂了，不时点头，暗自记在心里。
正在这时, 他们听到一阵喧哗声从普利尔湖那里传来。在自家听到这些噪音，无论谁都会感到不悦。
丹尼尔皱起眉头，本想走过石桥到普利尔湖的另一端。结果在石桥上看到了一堆人和机器，其中一个女人居然还拿着一块面包并将面包碎屑扔进湖里。
这让丹尼尔感到愤怒，普利尔湖的干净清澈正是由于天然没有污染并且不允许游客在湖里投掷东西，即使是鱼饲料也不允许。
这是为了保证游客不会在倒完鱼饲料之后将垃圾袋扔进湖里，也是保证湖水干净的举措。
鱼饲料里面可能加了某些化学剂，长期以往也会影响到普利尔湖的水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