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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师不算卦(76)

门咔的一声开了,两人走到鞋柜那儿换鞋。换完之后茅九拎着买来的许多东西逐个归类放好,一边忙碌着一边试图打开少年的心结。

“小山,你知道盲婆这次为什么让你跟着九哥一块儿出来吗?”

小山知道。但他抿紧了嘴巴不说。

茅九一瞅那样儿就知道小山在想什么,少年人嘛,心事重重又中二,总觉得自己该长大了,逼着自己懂事,去承担责任,然后把所有委屈往肚子里咽。

尤其是无父无母年少早当家的小山,这种心思尤为严重。

这不是坏事儿,懂得承担责任当然是好事。只是更要懂得量力而为。

茅九看不惯小山愁眉苦脸的样儿,他还是挺喜欢小山在老钱面前那臭屁样儿。别以为他看不出来小山面无表情之下的满足。

一巴掌拍在小山后脑勺上,那掌力,控制得当不伤害人还能让人享受那舒爽的滋味——都是茅老亲自实践自己亲身经历才能把握住这炉火纯青的火候。

一巴掌下去,小山就捂着后脑勺呲牙咧嘴,破了没有表情的面瘫脸。

“少年人就该有个少年人的样儿,有些事儿该你承担你就承担,有些好意该你受着你就受着。别把自己当巨人,什么重担都往身上扛。你也扛不住。”

小山被一掌打懵了,喏喏的说:“九哥……”

茅九把东西放好,端坐在沙发上。右腿搭在左腿上,两手相叠放在膝盖处,微仰着下巴,唇紧抿着。

这架势……是要长篇大论的叨叨!

小山嘴角抽抽,还不敢说什么。乖乖面临茅九的长篇大论叨叨——他就说九哥在外头瞥了那么久都没个人叨叨居然受得住。

原来是这会儿等着他呢。

“过来。”

茅九抬手招呼小山过去,小山听话的站到他面前。

茅九说:“小山,你是知道盲婆要九哥带你出来的目的。她是要你出来见世面,要你在大城市里找到机会抓住机遇。盲婆不想耽误你的一辈子,不想要你的一生都待在那个穷困落后的小乡村,不想要你年轻美好的一生陪着已经年老的她。”

这些,小山都是知道的。

因为知道所以更加不能放下盲婆一个人,以前方玲常年不回家,他是看到了盲婆的孤单和思念。村里也不乏盲婆这样的孤寡老人,他们几乎常年在村口等着子孙,逢年过节都要等一整天,直到实在确定人不回来才失望的回去。

他几乎从小看到大那种心酸和失望,又怎么忍心再让盲婆因自己而失望?

小山觉得自己本来不该活的,连他的亲生父母都能够抛弃他。如果不是盲婆把他捡回去,养他长大,现在哪儿来的方回山?

人不能忘本,更不能忘恩负义!

所以即使小山很感激老钱,很想认老钱作师父,很想跟着他学习。他也必须拒绝,因为他始终记得在大龙村有个养育他长大的老人,如今孤寡无依。

对于小山的想法,茅九多少能猜到。因着这点,茅九才会对小山多加关照,也会考虑他的未来。

“你是担心你走了,就没人照顾盲婆吧?”

小山低头不语。

“这是其一。”茅九摇摇头,又猜测道:“最大的担忧,是怕盲婆只有一个人。怕她孤单。”

小山神情有所松动。

茅九心内柔软了一瞬:“小山,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盲婆有人照顾,这点你不必担心。有人陪着,她也不会孤单。只是有些感情空缺,还是需要亲人陪伴。这一点确实难以取舍。”

盲婆是个独立坚强的女性,即使眼盲也能一个人独自拉扯大方玲和方回山。没人照顾她也能照顾好自己,所以当初很放心的让茅九把小山带走。

可盲婆到底是老了,茅九也不放心。便在之后打电话跟村长说了几声,让村里人多关照盲婆。又给她报了老人团体活动,这是村里给老人办的活动,挺热闹的。

村里的老人大都儿女不在身边,有些寂寞。当初办起这活动时还是他们鼎力支持才办得成,盲婆倔强不肯去。但让同是辈分的老人和村长去劝,便妥协了。

再者一点,茅老在大龙村的身份地位很特殊也很崇高,就连村长都极为尊敬茅老。他们都敬称茅老为九师父或是九师叔。

这辈分有些乱,但在村里这辈分就是这么认的。当初怎么认的也没人知道了,只是知道这是对他们驱魔天师身份的尊敬。

因为茅老在村里一直被那么喊,就连外面求到师父面前办事的也这么喊,开始离开村里时,茅九还想让小山跟着这么喊他。

不过当他发现在帝都住了这么久都没遇见什么熟人之后也就懒得纠结这称呼了。

主要是说明茅老和茅九在村里的地位是很崇高的,很受人尊敬。一是茅老为村里在编的警察,二是茅老是天师。

村里人向来敬官,同时敬畏天师。茅老两重身份都有,受村里人尊敬也不奇怪。身为茅老唯一的弟子,茅九也受村里人尊敬。所以他吩咐村长的话,村长自然会听进去好好照顾盲婆。

再者,盲婆是村里人,孤寡无依又年老,不消茅九吩咐,村里人也会帮衬一二。

所以盲婆无人照顾这点解决了。

唯一还犹豫的就是小山毕竟是盲婆剩下的唯一的亲人,如果小山留在帝都,那盲婆就真的只有一个人了。

茅九分析了一大堆,叨叨了半天。最后拍着小山的肩膀有些沉重的说:“辛苦你了。”

小山满头黑线:“九哥。”

茅九笑着说:“我说这么多主要还是看你怎么想,你有你的人生有你的想法。你能自己做决定。但是……小山,更多人希望你能好。”

茅九是偏向于小山留在帝都的,这的确对小山的未来是最好的选择。

盲婆也是这个倾向。

但即使他们都偏向于希望小山好,到底还是会令盲婆伤心。

盲婆也希望小山,只是唯一的亲人再次离开自己,她心里必定不好受。可她也没办法,她是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难道还要拖着小山一块儿死吗?

她死了之后还会有谁保证小山的生活,能让他读书出人头地?

所以即使不舍,盲婆也必须逼着小山离开自己。

这是盲婆对茅九说的话,在后来茅九背着小山打给村长的通话中途,转给了盲婆。盲婆苍老沙哑得可怕的声音穿过千里,钻入茅九的耳朵里,那番护犊拳拳心意,如何也拒绝不了。

茅九应了盲婆,带着小山来帝都,给他一条光明的路。

路给了,如何选择还是小山的事儿。

茅九起身:“晚了,该睡了。”

小山诧异的抬头,茅九温和的笑。

“你当现在就要你说出答案啊。好好想吧,事关你自身。”

.

深夜。

民巷深处。

尖利的猫叫陡然响起,伴随着尖利女音狂躁男音,在寂静的民巷深处不断重复响起。

这儿是老城区的民巷,人都快搬光了。只剩下几户人还在住,大都隔得老远。

所以深处的噪音并没有引来其他人的注意,他们都陷入熟睡。

循着声音进去,能清晰的听到里面传来的叫骂声:“又买保健品!又买保健品!刘国栋你还过不过啦?啊?成天给你妈买保健品,还把娃儿的学费都偷了。你能耐啊!这日子没法儿过了!刘国栋,你就跟着你妈过下去吧!”

尖利的女音越骂越气愤,最后还动手。

名叫刘国栋的男人不声不响的任由女人打他,垂着头满脸苦涩灰败。

站在一边木讷无神的少年是刘国栋的儿子,今年上高二。学费加上补习费、生活费、住宿费上万块,全被刘国栋偷去买保健品给他妈。

这会儿学费不知去哪儿得来,面临失学的少年现下满心绝望。

至于坐在躺椅上老神在在的吃保健品的老人则是刘国栋的妈,近几年她沉迷于各种保健品。后来直接认定海药集团的保健品,每个月都要往里头砸上万块。把本来就不富有的家庭败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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