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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桩/暗桩:不负惊鸿曾照影(63)

“但你可以一一赎罪,重新开始。”赵影直视着她从不欲见人的侧脸,“总好过每一天都在地狱里等待末日降临。”

奥娜忽然笑了。

赵影不知道她笑什么,只见她低下头,似笑非笑地说:“你到底是什么人?赵小姐,你是记者,老师,还是传教士?”顿了顿,她眸子里闪烁着某种光芒,“又或许跟陆靳泓一样……是军人。”

赵影心一惊。

奥娜曼声说:“事到如今如果我还吃不准陆靳泓的身份,也就白吃了三十年的江湖饭。挺好的,既然你和他是一路人,我也就放心了,总好过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土狼一别,奥娜并不知道陆靳泓的下落,甚至以为关于土狼绑架赵影的一切都是陆靳泓设下的局,自己愿赌服输,甘拜下风。

“陆靳泓现在还在阮郑辉身边。”赵影说。

奥娜大吃一惊:“你说什么?”在这种时候,以阮氏的老奸巨猾怎么可能还猜不到陆靳泓的身份?就算表面上信任,背地里一定也早已起疑,随时会杀心!

“为了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下一个你,下一个阿苏,下一个胖子魏……”赵影凝视着她,“他别无选择。”

奥娜眉心紧锁,死死地扣住床单,内心的挣扎藏也藏不住。

“奥娜姐,你说,如果胖子魏能活下来,他会不会愿意做个普通的厨子,每天做做菜,开车兜兜风?”赵影忽然问。

奥娜迟疑:“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今天是我弟弟开机车送我过来的。”赵影随意地问,“你想看看吗?他就在楼下。”

见奥娜没有反对,赵影扶着她靠坐起身,刚好可以看到医院外街道边,正靠在机车边焦灼等待的林冉。

林冉年轻,阳光而英俊,与胖子魏没有半点相似之处,却同样穿着机车服,拿着头盔。

赵影说:“如果胖子魏不是在那样的环境里,他也许可以过另一种人生。”阳光的,自由的,充满希望的。

胖子魏那个满足而充满期待的笑容,浮现在奥娜的脑海中。

“以我如今这幅模样……就算有心也无力。”

“不,你可以帮上忙,而且是很重要的忙。”

“什么?”

……

正午的阳光绚烂,照在柏油马路上泛起金色的光,久等了的林冉绕着机车来来回回踱步,又不敢违背姐姐的嘱咐,不敢走远。

突然,一直停在清城附院门外的几辆车不约而同的发动了,紧接着,林冉就看见赵影的身影出现在医院门口,匆匆向他跑来。

“姐,这是怎么了?”

赵影一把从他手里接过头盔,跨坐上车,匆匆地说:“快,送我去机场!”

林冉一头雾水地开车,刚好与刚刚发动的那些汽车同向,狐疑地问:“这是要去哪里?干什么?”

“去坎铎,”抱着他腰的赵影掷地有声地说,“接陆靳泓回家。”

第47章 重生(4)

冬日的海, 有种说不出的沉寂,仿佛将所有的秘密都暗藏在遥不可及的海底。

突突船沿着坎铎的海岸线一路往西,坐在船舱二层最高处的阮郑辉, 穿着质地极好的羊绒大衣, 内里搭着小立领薄衫,显得比实际更加精瘦一些。

阮郑辉看向一层甲板上凭栏远眺的男人。

迎面而来的海风吹鼓了他黑色的冲锋衣, 也撩开了他已经长长的额发,露出英挺的浓眉和永远不形于色的眸子, 这让阮郑辉想起了初见时的陆靳泓。

那时候, 他还是驻坎铎维和部队的医生, 一双眼睛干净纯粹,一望即知是城市里来的未经世事的年轻人。

阮郑辉只比他年长三岁,见过的阴暗却可能是他的十倍, 最是清楚越是天之骄子,越是会在打击之下跌入万劫不复。

而陆靳泓,就是在深渊里被捡回阮氏的。

很多人提醒过阮郑辉:无论这个人医术有多么高超,又怎么救过你的命, 他到底都曾是军人,不得不防。

但阮郑辉自负,不信陆靳泓会背叛, 因为作为同样骄傲的人,他们都不能接受失败,陆靳泓既然被开除出那个军队,背负了沉重的骂名, 就不可能再匍匐回去。

加上过去的两年里,陆靳泓屡次救过阮郑辉和其他兄弟的命,鬼门关前援手无数,更坚定了阮郑辉的信任。

然而,这次……

奥娜为了帮陆靳泓救那个姓赵的小姑娘铤而走险,不惜打晕了码头守卫,亲自赴险。

阮郑辉发现奥娜的行动之后,不是不恼火,甚至火得恨不得立刻将这两人都捉回来狠狠教训,可到底,这是他的左臂右膀,轻易丢不得。

所以最终他选择了驰援。

可没想到,竟然在半路遇见了华国来的特战队,险些赔了夫人又折兵。在紧要关头,是陆靳泓替他挡了一颗子弹,从重重包围中带他突围,捡回性命。

放在从前,这势必会让阮郑辉给他多一分信任,但这一次……回到基地的阮郑辉赫然发现,自己手边除了陆靳泓已无可用之人。

在长夜无眠之后,阮郑辉叫来了手臂打着绷带的陆靳泓,一手拍在他肩头:“你这个伤怕是以后都做不了手术了,医生这条路算是断了。但你是为我受的伤,我必然不会亏待于你,从今往后,有我阮郑辉的地方就有你陆靳泓。”

当时陆靳泓眸光幽暗,似乎还在为了手臂的伤势而闷闷不乐,闻言只点了点头,并无半点被器重的兴奋。

……他真是小看了这个男人。阮郑辉想。

“快到了。”阮郑辉遥看向远方,朗声说。

陆靳泓扶着船舷,眺望前方,果然看见藏在海湾之中的一排灰白色老式建筑。

因为长年受到海风的侵蚀,房屋的外墙早已斑驳,港湾里四下无人,寂静得好像一座死城,这里应该曾是繁华的港口,有好几个可以停泊的码头,荒船还漂浮在岸边,绳索摇荡。

“自从内战期间,这里被投了导弹死了一片人,之后就荒弃了。没人愿意在这种阴森森的地方做生意,政府也没那个闲钱来做修复。”阮郑辉一边说着,一边从船上跳上码头。

破旧的木板立刻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响,随时都要崩塌的模样。

“你留在船上。”阮郑辉对驾船的小弟吩咐,“我和陆单独进去。”

“是。”

陆靳泓翻身下船,与阮郑辉并肩而立。

“走吧。”阮郑辉没有看他的眼睛。

陆靳泓下意识地回望了一眼天空,云宛如被风冲散了,丝丝缕缕的消失在天际,他将冲锋衣的拉链拉到颌下,垂下了眸子。

这个码头在坎铎内战之前大概曾经非常兴盛,所以夹道建造的大型库房林立,但经历了战火,加上这两年无人来往,年久失修,破败的气息从每一个角落里散发出来。

被炸毁的墙壁仍保持着颓败的姿态,破烂的集装箱比比皆是,里面的货物被翻得七零八落,沾满了灰尘,大概曾有人来扫荡过,直到再没有一点值钱的物件残留,这个港口才真正的被废弃。

“除了我和奥娜,你是这两年里第一个踏足此地的兄弟,”阮郑辉提到奥娜的时候略微顿了顿,“说起来,我有没有跟你讲过奥娜的事?”

他们正走在一间毫不起眼的蓝顶库房前,门同样是破损的,铁板歪在一边。

“没有。”陆靳泓留意到,在角落里最不起眼的地方有一个灰色的鹰头标记。

阮郑辉从破了的半扇门里走进黑黢黢的仓库,一面头也不回地说:“那真是太可惜,早该乘着她还在的时候就说给你听。”

“你认识她是什么时候的事?”阮郑辉逐渐隐进黑暗之中。

“两年多前,达坎的酒吧,她请我喝酒。”陆靳泓回忆说,“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她是你手下的人。”

“是啊,巧了。”阮郑辉笑,“你救了我,我却害了你。你被开除了,我却又收留了你,你说,我到底是你的仇人还是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