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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仙(42)

忽然他停下来,带着一丝紊乱的气息淡淡道:“知道醉酒诱惑男人是什么结果了么。若是换作别人,只会比这个更糟。”

她眼中湿润,想哭拼命忍着,想骂又骂不出来,只是嘴唇发抖道:“你……”

他沉默了片刻,凝视了她片刻,再度压住她的嘴唇,深沉而缠绵地长吻她。直到风停鹤去,花雨落尽,她最后一抹气焰都被他浇灭,身体微微发抖,他才呼吸不稳地收了手。

“……知道了么,只会比这个还要糟。”

“你、你这混账……”话是这么说,她连看都不敢看他,反倒做错事了一般低下头去,心中满是苦涩酸痛。

他静视她,轻叹一声,也蹙眉看向别处:“我派人送你回去。你回去好好反省反省。”

她对着竹简狠狠踢了一脚,转身便走。可是刚一掉过头,眼眶就湿了。梦里的逸疏根本不是这样,他何曾这样冷酷粗暴过?现实原来如此可怕。男人原来如此可怕。她望向头顶飘落的桃花,把眼泪憋了回去。

罢了罢了,起码第一次亲吻的对象真是逸疏。

这时,她听见不远处传来东西碎裂的声音。她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嘴角长了痣的仙女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们,脚下有一堆花瓶碎片。这下惨了。羲岚绝望地想。此人是宝燕姑,仙界著名的漏嘴仙娥。

一个月过后,羲岚的姐妹们青龙天七日游结束,途经浮屠星海夜市,带来了一本小人书,名字叫《太薇北洛无删节插画本》,惊诧道:“羲岚,这是怎么回事?你和太微仙尊怎么变成了艳书的男女主角了?!”

原来只要把草字头挪一下,就可以写成不侵犯名誉权的春宫图本。大仙界商贾真是腹内隐雄兵。

若换成一般人,这桃色消息估计也就传个三五日,无奈他俩名气都太大,一个是誉满九天美貌多情的诗画圣手,一个是朱雀天的仙之极位者兼高岭之花,因而谣言越传越离谱,连他们在野外做羞羞之事的版本都传得跟真的一样。羲岚平日厚惯了的脸皮也快挂不住了,不是迫不得已,无论如何都不肯出家门一步,更别说见绯闻男主角。

直至有一天,子箫寿辰到了,她再度在东月楼台与逸疏正面相遇。她尴尬地躲开他,转过身便听见几个女子嘀嘀咕咕道:

“敢做却不敢认,可笑。”

“喜欢太微仙尊的姑娘多了去,但这样倒贴送上门的还真少见。真是丢尽了脸。”

“攀高枝就是这种下场,只有一夜风流,没有长相厮守啊。”

没错,逸疏是仙尊,是寻常仙子高不可攀的郎君,但她是北落仙子,跟逸疏配对怎么就叫攀高枝了?但一阵气头过后,羲岚想清楚了真正的缘由:一个女子若传出未婚失洁的流言,再是高贵动人,也会被人贬低。难怪近日都没有追求者向她示好了。责任大多在她,别人如此议论也无可厚非。但是,她生平最不喜欢被人当软柿子捏,因为这有点低估她智力的嫌疑。谁让她背这黑锅,谁就得扛这责任。

她对那几个女子笑道:“我与逸疏已经私订终身了。他说他会娶我。”

只要逸疏说“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她就作弃妇状,一哭二闹三上吊,说你都亲过我了还不负责么,你这狼心狗肺的负心汉。如此,大家都知道他们只亲过,还是他主动,是她被坏人骗被抛弃,众人的同情心终究是给了她的。她唱了红脸,他只能“被”白脸。此计甚善。让逸疏这混球尝尝轻薄女子的代价。

果然,姑娘们闹到了逸疏那里。逸疏说的话化作一道惊雷,把羲岚劈得龟裂了:“是,我与岚岚情投意合,已经私订终身,下个月便成亲。”

“啥?”羲岚脑中一片空白。

这番话引来了所有路过之人的围观,四下一片沉寂。逸疏走过来,把羲岚揽到自己身边,在耳边低声道:“近日谣言越传越厉害,再这样拖下去,我是无所谓,你却完了。作为朋友,我也得对你负责。放心,婚后我不会碰你,你还是自由的。”

“可是,逸疏……”

“别可是了,这事我替你决定了。”逸疏抬头对众人笑道,“本来想一切备好再告知各位,没想到各位消息灵通,都已先行知晓。三日后我会请人把喜帖送到各位家中,欢迎来参加我们的合婚之礼。”

掌声几乎将楼宇掀起,除此之外,只有欢呼声与祝福声。就这样,恼了羲岚许久的麻烦,逸疏轻而易举便化解了。但羲岚什么也听不见,她抬头看了一眼逸疏,苦涩道:“你是认真的?你真的要娶我?”

逸疏道:“我知道你喜欢子箫兄,不必强调。你与他来日方长,现下先保住自己名声才是真。不然即便子箫兄对你有意,此事也会成为他心中的疙瘩。”

羲岚一时哑口无言。她都快忘记自己说过这番话,正想解释几句,逸疏又道:“我不喜欢你,但养你不在话下。”

“可是,你若遇到喜欢的人……”

“我不会纳妾么。”

一个月后,太微仙尊与北落仙子的大喜日子到来。婚礼办得极其盛大,光宾客都有上万人。谣言不攻自破,桃色八卦翻了身,变成郎才女貌的佳话。

洞房花烛夜,月玲珑,花木深,九霄殿中雪白幔帐铺成一片新婚之色,床上的两个人却坐成了木桩子。人生何故会走到这个份上,真是败兴。羲岚隔着凤冠珠帘望向上方,猜想后面的日子还能荒唐成甚样。逸疏被宾客灌了不少酒,但似乎没半点醉意,只是静坐在一旁。她对他的个性也算有点了解,只要自己不言,他也必然不语。她只好无奈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你在此掩护,我逾墙出逃?还是反着来?”

她高估了逸疏。哪怕说了话,他也很是被动。过了许久,她都快被尴尬的鸡皮疙瘩淹没了,他才徐徐道:“悉听尊便。”

“罢了,还是在这里等天亮为妙。不然被逮着,那我们可是死了。”

她得到的答案还是沉默。这样唱独角戏,有点蠢。她侧头看了他一眼,凤冠前珠箔摇晃掩映,描出一幅动人丹青,绘的又仿佛是深闺梦中人。一时间,她只觉得心中酸涩,说话的语气也软了些:“你今天话好少,是不是也觉得很荒谬。”

逸疏道:“我不觉得荒谬,只是会想,若此处坐的不是我,而是子箫兄,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羲岚眨眨眼,笑道:“那可是会轻松很多。”

逸疏也笑了:“……我明白。”

“是啊,和他相处很轻松,什么都不用想,喝酒下棋吟诗作画,一会儿一个晚上便过去了……”

“不必说了。”他冷冷打断她,“我没兴趣听你们俩的情情爱爱。”

逸疏是个木头,会轻易相信女人说的话。羲岚却不是木头,男人的口是心非,她能察觉得出来。她偷瞥了逸疏一眼,试探道:“我不喜欢子箫。”

他怔了怔,转过头来,迷惑地看着她:“这可是你亲口告诉我的。”

她摇了摇头,珠玉之声也细碎如私语:“我不喜欢他。”

他冷笑一声,长久不语,忽然拨开她面前的珠帘,捧着她的脸吻了下来。羲岚吓得抽了一口气,躲开他惊道:“你你你你……你做什么?”

“若不是子箫兄,我便不会再退让半分。”说罢他一边吻她,一边摘下她的凤冠。长发飞瀑般泻下,落在他手心。他的吻很温柔,语气却异常坚定:“现在整个仙界都知道,你已是我的妻子。哪怕你对我无意,我也不会把你让给其他男人。”

“真看不出来,太微仙尊是如此蛮横无理的人。我若对你无意,即便不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你也不能拿我如何。” 她故意这样说着,心里却甜得跟灌了蜜似的。

“无妨。过了今夜,你会爱上我的。”

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却冲击极大。羲岚想得越多,心跳便越快,却还是不肯服输,伸出手指挑了挑他的下巴,耍流氓道: “逸疏,先前在子箫家中,你与那神族说的话都是真的,对不对?你可是对我倾慕已久,一早便想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