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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鬼(14)+番外


“张哥。”时棋连忙迎接上去,就是这位穿着皮衣,身材彪悍,一脸青色胡子茬的大汉,始终如一的对待自己。他对自己好的原因很简单,他父母去世的时候,时棋妈妈经常留他吃饭,那个时候的大院,孩子是乱窜的,谁家也不在乎多双筷子,更何况是门对门的。
“哎呦,哎呦,我都不敢相信呢,兄弟,你回来了?”贵利张的大手放在时棋的肩膀上,不由的感叹。时棋却发现,他的右手,除了大拇指和食指,少了其他的三个指头,他有些惊讶的看下贵利张。
贵利张不在乎的用残指那只手拍拍自己的秃头哈哈大笑:“别问了,三个手指,换回我清白的做人,很便宜了。你有侄子了,五岁,你嫂子和我在乡下开了个花房,温室的,生意不错,一会拾到完了,咱兄弟俩家去。”
老鬼吸吸鼻子,点点头:“恩,听哥的。”
贵利张叹息了下,仰头看下这栋破楼:“老子发誓,王八蛋才回来呢,得,连累先人了。”
老鬼顿时乐了,他当年的誓言比这个可狠毒多了。
推开满是灰尘的屋子,七年了,老鬼有些默默的心酸,这所老房子,就像一位无言的亲人,这份亲只有死去之后才能真实的感觉出来。
对面的张哥,收拾东西的声音,骂骂咧咧的声音不停的传过来,老鬼默默的打量着家里的老式缝纫机,木头把子黑色的人造革皮沙发,沙发的座位皮革已经腐烂,弹簧都蹦了出来。小时候他最喜欢在这张沙发上蹦跶,每次这个时候,妈妈就会训斥他:“败家东西,这可是出口转内销的。”
老鬼抚摸着沙发扶手,沾染了一手的灰尘,他无奈的笑了下,什么出口转内销哦,这样的东西怎么会出口呢,这不过是商家欺骗小市民的一种手段罢了。
推开镶嵌着玻璃的双推门四角大衣柜,一堆腐朽的衣服翻到了地面上,包裹皮已经腐烂了,没人进的房子总是腐烂的加速。
老鬼弯腰拾起自己小时候穿的一件绵猴子驼色大衣,大衣袖子上的黑令他想起,小时候这个地方,总是被鼻涕沾染的发亮。
旧奖状,破藤箱,爸爸存的破零件,废轮胎,锈迹斑斑的铁皮饼干箱里放了这个家的全部记忆,黑白照片,染了颜色的照片,一家人在广场的主席台下露着灿烂笑容的留影,还有那本陈旧的户口本,爸爸的驾驶证,行驶证,夏时棋的小学毕业证……老鬼收拾了一会,突然抱着那个饼干箱子蹲在地上小声的哭泣起来,很伤心。
两个小时过去后,老鬼把必要的舍不得丢的东西收拾了两箱,接着他和同样托着一只红色的人造革箱子的张哥,坐在家门口的楼梯上开始说小时候的事情。
他们都没提现在如何如何了,他们只是说着小时候的院子,小时候院子里的煤池,鸡窝,公共厕所都是话题。
蜂拥而来收废品的来回进出在他们的旧居,这些人总是消息灵通,老鬼他们没讲价,随便了,舍不得的留下了,这些东西带不走。
几个小时后,两人家里的东西七零八碎的一共卖了五百多块,老鬼看着那叠黑了吧唧的钞票只是觉得凄凉,两代人的家啊,就五百块交代了,张哥拍拍老鬼的肩膀,他知道这兄弟还是心酸了。
“走,家去,这里……已经结束了。”
老鬼点点头,提着箱子想走,张哥很爽利的先他一手拎了一个,老鬼笑笑提着小箱子跟着张哥下了楼。
大院的人,已经搬迁的差不多了,没人看他们,甚至许多人不认识他们,一些外地的摊贩,把这里当成了最后的据点,原本就杂乱的大院更像个难民营。
老鬼仰头看着自己家的阳台,木框子做成的密封阳台后,他努力的回忆着老爹和老妈要模糊的影子,他慢慢丢下箱子,在一院子的惊讶眼神下,为这老房,为他的记忆磕了三个头。
那天晚上,老鬼住在郊区的张哥家,张哥的儿子长得像嫂子,个性却和火猴子一样,老鬼用两家卖杂物的钱为孩子买了个可以开的电动小汽车,小家伙乐疯了,满世界的开着显摆,车屁股后跟着一群羡慕的娃。
老鬼细细的跟张哥说起自己的经历,憋得久了,总是要说的。那年,离开高房市,他一直不明白,自己做了那么多,为什么孟晔会不爱他。素质,层次,精神上的交流,所谓爱情的共鸣,世界观,罗曼蒂克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他流浪了很久,放过羊,去过西藏,他跟着朝圣的藏人一步一叩首的磕过三个月。接着他去了云南,在少数民族聚集区住过,他跟过一群所谓的植物学家,地质学家进过大森林。到底什么是素质?什么是层次?什么是爱?他问过一位植物学家,据说那位老先生是个著名教授,那位教授挺有趣,他对老鬼说:“精神的幸福都在宗教的天国,真实的快乐全部在人间,有层次的人都成为了庙堂里供奉的圣人,真实实在生活的俗人遍布世界每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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