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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檐(15)

作者: 阿琐 阅读记录

大玉儿才不理会丈夫的欺负,将切好的秋梨送到他口中,问道:“今天这么忙,怎么过来坐了,我也没想你会来,什么都没预备。”

皇太极说:“一切都已妥当,只待明日吉时,我若忙,旁人也跟着忙,叫他们喘口气吧。”

大玉儿不经意地说:“我听讲多尔衮赶回来了,昨晚大福晋还念叨,怕他赶不及。”

皇太极剑眉轻轻一颤,不着痕迹,但心情已经不一样,他小心将女儿放下,推开了玉儿送到嘴边的秋梨懒怠吃,淡淡地说:“到底是赶上了。”

大玉儿则为堂姐高兴:“齐齐格一定欢喜,也就每年八月,她才有个盼头,多尔衮也不容易。”

可他的丈夫,突然就不高兴了:“玉儿,在我面前提起多尔衮的事,你心里就没半点想法?”

大玉儿怔然,皇太极的脸色不好看,像是生了气,她举着半块秋梨,局促不安地摇了摇头。

“罢了。”皇太极一叹,顺势躺下,苦笑道,“我何必问你这话,你若有想法,也不会随便提起他的名字,心里干干净净,是多难能可贵。”

其实,多尔衮的亲额娘,阿巴亥大妃殉葬背后的传言,大玉儿也曾听说过。

可她眼里见到的,是皇太极与多尔衮兄友弟恭,是丈夫如此提拔栽培他年轻的弟弟,是多尔衮忠心耿耿为大金奔走沙场,于是她以为,传言只是传言。

盘中切好的秋梨,渐渐发黄,变得令人毫无食欲,皇太极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大玉儿静坐一旁。

许久许久,梦里的小阿哲发出呓语,皇太极才微微睁开眼,含笑将女儿捧在怀里。

“大汗,往后,我知道了。”大玉儿说。

“没这么多麻烦。”皇太极道,“我说过,照你的心意过日子。”

“可是……”

皇太极抬起脸,他面上的神情却将大玉儿唬住,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在温和的目光里透出肃杀的气息?

大玉儿按下心中忐忑,重新削了一只梨,切下洁白如玉的果肉递给丈夫:“总之,我知道了。”

第031 多尔衮,你看着办

甘甜多汁的秋梨被送进口中,皇太极缓缓咀嚼,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大玉儿。

她依旧眼眉弯弯地笑着,温柔地问:“好吃吗?甜吗?你们行军打仗,一路上可有果子吃?”

皇太极没有回答。

年复一年的征战,他并没有太多心思花在儿女情长上,可偶尔想起来,他总希望,十年后的玉儿,仍旧能笑得像现在这么甜。

哲哲一直期盼着大玉儿成长,皇太极并没有。

可就在刚才,他说错了话,后悔已经来不及,那一瞬,会给大玉儿带去什么改变,他无法想象。

皇太极忽然张开怀抱:“过来。”

大玉儿呆呆的:“怎么……了?”

“过来!”男人急躁地重复这两个字。

大玉儿不得不推开小桌,挪到了丈夫的身前,被他一把抱在怀中。

“大汗?”怀里的人,被吓着了。

“玉儿……”皇太极的双臂,紧紧箍着大玉儿的身体,感觉到她因吃痛而挣扎,才稍稍收了几分力道。

“我在呢。”大玉儿感受到了丈夫的气息,在他怀中轻轻扭动,把脸贴在他的心门口,“我在呢,只要你想见我,只要你叫我,我就一定会来你身边。”

皇太极问:“隔着千里,也来?”

大玉儿嗯了一声,心里有不能说出口的话,相隔千里算什么,便是阴阳两处,她也会生死追随。

小阿哲咿呀醒来,见这光景,似乎不甘心被阿玛额娘冷落,嘟着小嘴挥舞双手,哇哇大叫。

皇太极大乐,便将女儿和玉儿一左一右拥在身边,惬意地靠在软垫上,悠悠道:“待有一日再不征战,我也要惬意地过上几天,带着我的女人我的孩子。”

难得半日闲,皇太极在大玉儿屋里过得惬意不知时辰过,一转眼,天黑了。

宫外十四贝勒府,一如往日静谧无声,十二贝勒得知多尔衮归来,立时亲自登门,却叫齐齐格挡了回去。

她的男人累得够呛,就是天塌下来,也不许拖他去撑。

十二贝勒无奈,撂下一句话叫齐齐格代为传达,说是明日他们兄弟佩刀参加祭奠,父汗入陵,若无额娘之位,便要与皇太极兵刃相见。

齐齐格送客关上门的一瞬,就笑了。

十二哥是个窝囊人,窝囊的只会向自家弟弟显摆,她心里清楚得很。

多尔衮一觉睡到深夜,醒来时,颇有些发懵,但柔软的手,很快就摸上了他的额头,而后便是多年不变的责备:“真怕你烧起来,多少年没见你这样睡,多尔衮,你要心疼死我吗?”

他坐起来,含笑不语,一碗香喷喷的鸡汤就送到面前,温暖鲜美的汤灌下,身体顿时有了力量,多尔衮彻底醒了。

“一会儿试穿明日的朝服,虽然瞧着差不了多少,可明天是大日子,不好叫你穿不合适的衣裳丢人。”齐齐格自顾自地说着,仿佛不曾与丈夫久别,一面命婢女收下汤碗,就要她们在把朝服捧来。

多尔衮什么都顺着她,起身落地,展开双臂站直,由着妻子为他穿戴。

齐齐格熟稔地解开丈夫的衣襟,精壮的月匈前,赫然多了一道伤痕,她立刻怒目瞪着丈夫,多尔衮失笑:“没事。”

冰凉柔软的手,触碰上狰狞的伤疤,齐齐格眼中含泪,咬牙道:“反正你死了,我是不会独活的,多尔衮,你自己看着办。”

第032 也是大妃的忌日

“我不会死。”多尔衮说,他还有心愿未实现,他还有要保护的人,他怎么可以死。

齐齐格不愿多矫情,在丈夫胸上拍了一巴掌:“牢牢记着你说过的话。”

多尔衮含笑:“记着,记着。”

齐齐格眸中露出几分笑意,开始为她的男人宽衣解带,之后再将明日的朝服穿上。

她欣慰地看着自己的成果,纵然聚少离多,纵然夫妻感情全凭相思,她还是为丈夫做出了不差分毫的衣衫。

“我给的尺寸,绣娘们偏说怕紧了,要做得大些好容易改,不肯听我的。”骄傲的女主人,十分霸道,“我说不听我的就别干了,我自己男人的身量,我能不知道。”

多尔衮在镜子前转了转,夸赞:“舒服合身,每天背着十几二十斤的铠甲,穿这样的袍子,几乎感觉不到。”

齐齐格很高兴,既然合适,就催丈夫早些休息,不厌其烦地再为他一件件脱下,多尔衮一动不动,只管受用:“每次一回家,我连衣裳鞋子都不会脱了。”

齐齐格捧着衣裳,刚好转过身,背对着丈夫听见这句,她心中一热,竟脱口而出:“我也想有的人,能为我脱衣裳。”

须臾的静默,大大的手掌搭上了齐齐格的肩头,顺着纤长的脖子绕到前头,将衣襟上的扣子,一颗一颗解开……

翌日天明,盛京城内庄严肃穆,今日是英明汗努尔哈赤的忌日,一转眼,英明汗已故世八年。

整座皇宫早早醒来,不敢怠慢这件大事,众福晋们到清宁宫时,哲哲早已穿戴整齐端坐上首。

齐齐格来得晚些,从妯娌之间走过,女人们上下打量她,而后三三两两地窃窃私语。

就连哲哲也很新鲜,她可好些日子没见齐齐格这般神采飞扬,即便她平日里端得滴水不漏,可多尔衮在不在家,到底不一样。

科尔沁来的几位,都聚在海兰珠身边,说着亲昵的话,哲哲则要顾及更多的人,言笑之间从容周到地应对着。

不多久,前头传话来,大汗与众贝勒已经动身,请福晋们相随。

将出门,不知谁在说:“明天也是大妃的忌日。”

哲哲心中含怒,可今日的场合,不论如何也要为皇太极撑住,便按下心中不满,只当没听见。

齐齐格更是稳重,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就学会了尴尬的时候,如何应对这些尴尬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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