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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檐(18)

作者: 阿琐 阅读记录

“你们何必……”海兰珠只说了半句。

对于科尔沁,她已再无半分感情,姑姑和玉儿要背负什么,她阻拦不得,可她自己,只恨不能将吴克善千刀万剐。

一行人回到宫中,皇太极便在大政殿召见兄弟大臣,女眷们已各自散回家中,阿黛等在宫苑里,一见大玉儿和海兰珠,就迎上来,说大福晋等着见她们。

大玉儿便道:“姐姐受了伤要休息,我一会儿就来,你先去回话。”

姐妹俩退入侧宫,海兰珠拗不过妹妹,到底应了她,自己躲在侧宫里装病,让大玉儿一人去了清宁宫。

转眼,已过晌午,尼满带人将午膳送到大政殿,皇太极随口问:“福晋们用过了吗?”

尼满道是,又稍稍犹豫:“大汗,奴才……”

皇太极瞥他一眼:“什么话,吞吞吐吐?”

尼满尴尬地说:“玉福晋像是被大福晋罚站,玉福晋站在清宁宫屋檐下,已经一个多时辰了。”

第038 被丈夫疼爱的女人

皇太极手中的筷子,将要放下的一瞬,重新提起,夹了一口菜送入嘴里慢条斯理地品尝。

尼满偷偷看了眼,垂首不敢多嘴。

“让她再站一会儿。”皇太极说,“半个时辰后叫我。”

“是。”

尼满应下,命人来侍奉大汗用膳,自己却悄然退出,回到了内宫。

如是,半个时辰后,尼满才重新回到大政殿。

听闻时间到了,皇太极立刻放下手里的事,慢慢踱步走去清宁宫。

屋檐下,大玉儿正靠着墙根,不知她先头是什么模样,这会儿撅着屁股半坐在窗棂上,左脚右脚轮换着转动筋骨,一副不耐烦又无所谓的倔强。

皇太极摇头,想起很多年前被哲哲惩罚的小丫头,哭得那是多可怜,她脸皮子薄,宁愿跪在哲哲屋子里,也不肯在外头罚站。每次挨罚哭得伤心欲绝,叫哲哲说来,像是欠了她什么似的,反成了哲哲的错。

不知不觉,当年的小丫头,出落成温柔体贴的美人,皇太极不大记得大玉儿嫁来盛京时是什么光景,那时候父汗的身体每况愈下,他想的只有汗位和大金。

窗下的人,远远见皇太极从凤凰楼里走来,立时站直了,绷得紧紧的。

皇太极一路走来,可看也不看她。

与此同时,海兰珠因为担心妹妹,悄悄趴在窗下张望,恰好见皇太极到来,正朝着玉儿走去。

“你怎么不看我?”大玉儿自己迎上前,挡住了皇太极的去路。

“看你?”皇太极的目光,居高临下,一面虎着脸,一面就忍不住笑了,“你现在,不装可怜了?”

“我几时装过可怜,从前是真可怜,没人疼没人爱的。”大玉儿说,“现在我不可怜,有你疼我。”

“竟然也有一天,能听你这样说话。”皇太极说,“三四年前,在我跟前还不大敢喘气是不是。”

大玉儿笑悠悠望着丈夫:“你宠得呗。”

皇太极在她额头上拍了一巴掌:“我宠的,你就敢和哲哲顶嘴甩脸,你长几个胆?”

话虽如此,实则,他很欣慰。玉儿身上的变化,一直让他惊喜,他能感受到玉儿的努力,她在试图反抗哲哲,试图反抗科尔沁,她很努力地,想要做自己的女人。

“我都站俩时辰了……”大玉儿可怜兮兮地抓着丈夫的衣摆。

“活该。”皇太极说着,却挽了大玉儿的手往门里走,“去求个情,你不害臊,我还嫌丢人,越大越不成样子了……”

两人并肩进了门,门下几个小宫女笑眯眯地窃窃私语,海兰珠怕自己被人瞧见,关了窗回到炕上,小阿哲笨拙地爬来,钻进她怀里。

她拍哄着孩子,眼中一遍遍重演方才的光景,被丈夫疼爱着的女人,曾经她也是。

不多久,有宫女捧着匣子来,将齐齐格送来的东西递给海兰珠,说是海兰珠今日受了惊吓,特地来安抚堂姐。

海兰珠命她放下,要等玉儿回来再归置,问起齐齐格几时会再进宫,小宫女压低声音说:“兰格格,明日是阿巴亥大妃的忌日,十四福晋这两天都不会来。”

说话的功夫,大玉儿挑了帘子进门,脸上喜滋滋的,哪里像才挨罚的人,挨着海兰珠坐下:“姐姐,放心吧,姑姑不生气了,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第039 还像个小孩子

见妹妹高兴,海兰珠自然安心,只是这事儿断不能就这么过去,让人闯皇陵,险些毁了太祖祭奠,又是扔火药又是威胁辱骂,大金国的面子往哪里搁。

“站了那么久,脚疼了吧,我给你揉揉。”海兰珠说。

“我皮实得很,反是姐姐。”大玉儿扑上来,查看海兰珠的脖子,见被刀尖划伤的地方,包着纱布不再往外冒血珠子,她松了口气,“姐姐要好好养,别留疤。”

海兰珠答应了,将小阿哲放下说:“玉儿,我该回自己屋子去,等大汗离开盛京,我再搬来和你一道住。”

“这……”大玉儿不愿口是心非,嘿嘿一笑向姐姐撒娇,要亲自送她回去。

清宁宫里,皇太极靠在软垫上假寐,唯恐吵着丈夫歇息,哲哲命乳母将婴儿抱走,她静静地守在一边。

皇太极一觉醒来,睁眼看见她,笑问:“什么时辰,别是天黑了。”

“这才不过一刻钟。”哲哲说,“你几时睡昏过头,我给你看着时辰,你再歇会儿。”

皇太极摇头:“还有好些事等着做,不是歇的时候,夜里还约了兄弟们吃酒。”

哲哲道:“是为了玉儿,才特地过来的?”

皇太极笑:“你还生气?”

哲哲从不掩饰她对大玉儿的期待:“都是三个丫头的额娘了,自己却还像个小孩子,说她不懂事,明明什么都明白,说她懂事吧,总在关键的时候掉链子。”

皇太极笑而不语,闲适地看着发牢骚的妻子,哲哲见他这样不以为然,越发生气:“都是大汗宠的,将来她没出息不争气,可别后悔。”

皇太极含笑摇头:“不至于,她跟着你,错不了。”

哲哲叹息,从阿黛手中取来茶水,侍奉皇太极饮下,之后为他穿戴,便问:“今晚还去西边屋子?”

皇太极颔首:“总要客气些,你放心,我有分寸。”他随口问,“海兰珠怎么样了,伤得如何?”

哲哲长眉轻颤,刻意避开丈夫的目光,不以为然地说:“不必记挂她,明日我要她向你磕头谢恩。”

“罢了,没事便好。”皇太极自己整一整衣领,打起精神,阔步往外走去。

哲哲在门前相送,看着丈夫走过凤凰楼,只见阿黛悄然凑到一边说:“福晋,奴婢听见一句话,兰格格她……”

这会儿功夫,十四贝勒府里,齐齐格为多尔衮换了衣裳,丈夫就要入宫与大汗议事,并参加夜里兄弟们的酒宴。

她将一碗酸奶酪送来让多尔衮吃了,细细叮嘱:“别喝大了,仔细醉了说胡话,千万看好十二贝勒,那个人最禁不住哄。”

多尔衮嗔笑:“你怎么连十二哥家的事都管,是不是除了我怕你,人人都怕你。”

齐齐格瞪着他:“你怕我什么,你怕我什么?”

这样的日子,本是没有心情说笑,早几年的时候,多尔衮一直没能走出悲伤,齐齐格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每到这时候,即便夫妻难得相聚,家里也是死气沉沉。

但如今经历的多了,年纪渐长,早已学会控制喜怒哀乐,过了可以肆意流泪哭泣的年纪。

将出门,多尔衮想起一事,问齐齐格:“那位兰格格,怎么来的盛京?”

齐齐格告诉他缘故,问怎么了,多尔衮蹙眉道:“听见一句话,上午在皇陵大殿里对峙时,兰格格请求大汗为她杀了吴克善。”

齐齐格惊愕不已:“怎么可能,那可是她亲哥。”

第040 早生二十年

当时有众多侍卫跟随保护皇太极,海兰珠说那句话,是抱着必死的心,而她入盛京前失足落水的事,此刻想来,必定不是不小心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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