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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檐(342)

作者: 阿琐 阅读记录

多尔衮应了,离开慈宁宫后,先到武英殿处理一些政务。

不久御膳房的人送来一些食物,说是太后下旨,请摄政王带回去给东莪格格,多尔衮很高兴,便兴冲冲回来,想让东莪开心。

东莪自从母亲去世,终日郁郁寡欢,虽然学着母亲的模样,将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叫多尔衮没有后顾之忧,可她没有了笑容,再也不是过去那娇滴滴爱笑爱玩的姑娘,叫他这个做父亲的很心疼。

“这是皇伯母命御膳房的人给你做的。”多尔衮道,“都是你爱吃的东西,皇伯母知道你瘦了,很心疼你。”

看着下人将食盒里的东西一一铺开,东莪冷冰冰地对婢女们说:“你们拿去吃吧,我不想吃。”

多尔衮不禁蹙眉,耐心哄着女儿道:“身体不舒服吗,东莪,告诉阿玛,那里不舒服?”

“心里。”东莪看着父亲,看着他每日增添的皱纹,和已经没有悲伤的双眼,难过地问,“阿玛,您已经忘记额娘了是吗?”

多尔衮板起脸来问:“是哪个下人胡说八道?”

东莪的神情,像极了她的母亲,她摇头道:“不是哪一个,是全天下的人都在胡说八道,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阿玛和皇伯母好上了。”

多尔衮脸色大变,怒道:“东莪,不许胡说。”

东莪毫不畏惧:“阿玛,我不聋也不瞎,您既然做得出来,为什么怕我问?阿玛,额娘死之前那么痛苦,日日夜夜地折磨自己,难道不是因为您和布木布泰好……”

一记刺耳的重响,多尔衮的手掌从女儿娇嫩的脸蛋上挥过,瘦弱的孩子往后踉跄了几步,险些跌倒。

“阿玛……”东莪的脸迅速肿起来,她长这么大,父亲连大声责备都不曾有过,可今天,竟然动手打她。

“太后的名讳,不是你该叫出口的。”多尔衮压抑震怒和心疼,遏制脑袋里乱如麻的慌乱,“东莪,不要胡思乱想,更不要道听途说,好好照顾自己,别让你额娘不得安心。”

东莪顶着红肿的脸颊走近几步,似乎不惧怕父亲再赏她一巴掌,冷笑着,眼中带着不该在她这个年纪出现的恨与讥讽:“阿玛,您最没有资格说这话,额娘就是被您逼死的,您和宫里那一位,都是杀人凶手。”

“够了!”多尔衮根本无力招架女儿的咄咄逼人,她简直学得和齐齐格一模一样,更何况他心虚,他或许能从容应对全天下人,唯独躲不过女儿眼里的痛苦。

“阿玛,别忘了您对额娘的承诺,让她成为皇后。”东莪泪如雨下,哭着质问父亲,“阿玛,您都忘了吗,忘了吗?”

“你怎么知道的?东莪,额娘告诉你的?”多尔衮神情严肃,“你记着,这话不能到外面说,不能对任何人说,东莪,答应我!”

孩子哭得凄惨,弱小的拳头一下下捶在父亲的身上,哀求着他:“您不能忘了额娘,阿玛,额娘好可怜,阿玛,我要额娘,我要额娘……”

这一折腾,直到日落时,家里才消停。

冷静下来的东莪,坦白她是无意中听到父母的谈话,想来多尔衮和齐齐格过去有时候,会在哄睡了女儿后谈论这些事,被东莪听见几句也不稀奇。

虽然耐着性子开导,多尔衮明白短时间内难以改变东莪的怨恨,才体会到当初玉儿被福临逼迫时有多痛苦。

隔天再见玉儿,提起这件事,虽然不会说什么齐齐格要做皇后的话,但东莪怀疑且怨恨,避无可避。

“我决定暂时将孩子软禁在家里,我怕她出来会闯祸。”多尔衮道,“等她再长大一些,会明白的。”

“福临就明白了,不过多尔衮,孩子不该干涉大人的事,但既然为人父母,我们也不能不考虑孩子的感受。”玉儿温和地劝他,“你别急,东莪是聪明的孩子,她会懂的。”

多尔衮与她互相依偎,沉沉地一叹:“玉儿,为什么,我们这么难。”

玉儿道:“不难,只要大清安定,我每天都在这里等你,就算外头说穿天去,慈宁宫里也是安宁的。世上哪有什么十全十美的事,你说呢?”

多尔衮总算露出几分笑容:“不论多么浮躁,只要见了你,我的心就定了。玉儿,赶紧好起来,外人越见不得我们好,我们越要好好的。”

如此,又一日过去,便到了哲哲梓宫入皇陵与皇太极合葬的日子。

多年后再回皇陵,福临已经不用再仰望阿玛的灵台香案,他长高了,长大了,高挑的个子立于高阶之上,守灵多年的尼满,在台阶下哭得老泪纵横。

母亲特别嘱咐,要探望尼满和宝清,合葬之礼后,便在盛京皇宫的崇政殿里接见了他们。

尼满向皇帝行大礼,哭着说皇上像极了先帝年轻的时候,英姿风发,器宇轩昂,伏在地上久久不愿起来。

福临倒是很平静,对身旁的吴良辅说:“趁在这里的日子,多向尼满学学,尼满可是皇阿玛最得力信任的人。”

之后再随宝清往内宫来,站在凤凰楼下,他自言自语:“这楼,怎么瞧着不如以前那么巍峨高耸了?”

宝清笑道:“皇上,紫禁城那么大,而您也长高了呀。”

福临一笑,便是要拾级而上,但是他忽然又停下了,目光盯着被岁月打磨得光滑的台阶。

他知道,自己从未见过面的八哥,就是摔死在这台阶上,倘若当年八哥不死,也许他……少年天子,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昂首走进内宫。

第368章 愿皇上子孙满堂

苏麻喇默默看在眼里,没有问也没有提,而福临在盛京除了祭奠先祖、下葬嫡母外,便是接见老亲王福晋或大臣,再者将盛京城里外上下都走了一遍,指点一些农耕水利。

做的都是多尔衮交代他该做的事,又或是太后提过的事,没有游山玩水,也没有偷懒,所到之处,人人都如敬重先帝般敬重他、夸赞他,仿佛来了这里,福临头一回真正有了做皇帝的感觉。

这一日从城外归来,福临便高兴地对苏麻喇说:“盛京可真好。”

苏麻喇微微一笑:“盛京太小了,皇上会有更广阔的天地。”

福临没有反感,还欢喜地应道:“这是自然,大清幅员辽阔,待朕将来,要再开疆扩土,以祭告阿玛在天之灵。”

苏麻喇趁机便道:“皇上,有件事儿也是关乎大清江山的,奴婢想问问,又怕惹您恼了。”

福临嗔怪:“你说的话,便是和额娘一样的,朕不过是不能叫你一声娘罢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苏麻喇心中一暖,可也不敢轻狂,忙跪下道:“皇上可不能折煞奴婢。”

福临搀扶她起来:“不讲究这些,你赶紧说,什么事?”

苏麻喇温柔轻声地问:“皇上,那事儿,岳乐贝勒对您说了吗?”

福临愣了一愣,白净的脸上泛起红晕,避开了苏麻喇的目光,干咳了一声:“说了的,你、你告诉额娘,朕已经知道了。”

苏麻喇也是很不好意思,其实她这次随驾来,一则代替太后送母后皇太后并祭奠先祖,再则最要紧的任务,就是把挑选好暖床的宫女,送到福临身边。

“虽说皇上喜欢任何人都可以,但……”苏麻喇这辈子什么活、什么事都能做得面面俱到,偏这事儿,都快四十岁了,还是头一遭办。

她笑道:“但皇上还年轻,凡事要悠着点,那两个姑娘比您大几岁,开窍也早,更重要的是温柔体贴还懂事。都是奴婢选的,和太后不相干,选她们只图她们好,绝不是为了约束皇上。”

“你的话,朕自然信的。”福临也严肃起来,开门见山地问,“多尔衮知道吗?”

苏麻喇摇头:“这事儿从头到尾,没和摄政王商量过。太后说了,这是皇上自己的事儿,皇后人选不能由您自己做主,已经够委屈您了,这么小的事儿若还要受制于人,那怎么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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