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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檐(566)

作者: 阿琐 阅读记录

“葭音,你怎么出来了?”福临几步就走到了她的跟前。

坤宁宫里翻天覆地之前,吴良辅就命徒弟去承乾宫传话,他知道眼下只有皇贵妃能拦得住皇帝。

葭音赶到坤宁宫时,只见满地狼藉,而皇后被送入内殿了,又听闻皇帝去了储秀宫,她立刻追过来,追到这里,福临已经抱着五阿哥出来了。

“葭音,你起来。”

“皇上您要做什么?”葭音痛苦地看着他,“您把五阿哥还回去吧,臣妾不要别人的孩子。”

“可是……”

“皇上,求求您。”葭音泪如雨下,“您放过我吧,您放过我好不好。”

“你说的什么话?”福临仿佛万箭攒心,往后退了一步,“葭音?”

陈嫔追出来,见这光景,顾不得路边还有积雪,跪伏在葭音面前连连磕头,求她不要抢走自己的孩子。

而葭音则看着福临,她的眼神仿佛在对皇帝说:你看,这就是你带给我的悲哀。

福临神情恍惚,手里的襁褓都抱不住了,吴良辅眼疾手快扑上来托住了五阿哥,转身塞入陈嫔的怀里:“您赶紧走吧,赶紧的。”

陈嫔夺回儿子,魂魄也回来了,顾不得这里任何一个人,抱着儿子就往回跑。

婴儿的哭声渐远,世界终于清静了,福临伸手搀扶葭音,而后索性将她抱起来,穿过坤宁宫,往承乾宫而去。

仿佛被一场暴风席卷的宫道上,终于恢复了宁静,积雪被踩得乱七八糟,证明着方才的混乱。

寒风瑟瑟,元曦带着香草,站在宫道南边的尽头,一动不动。

她方才在慈宁宫,得到消息要去坤宁宫看皇后,走到这里,远远看见葭音姐姐的身影,然后就看着她直挺挺地跪下,再是婴儿的哭声传来,还有陈嫔的哀求,和福临。

看着空荡荡的宫道,元曦感激皇太后,感激她狠心要把玄烨丢在宫外。

太后早就预见了这一切吗,可眼看着自己的儿子为一个女人疯狂,不,是为朝政、女人、感情、孩子,为他所有的不得意疯狂,太后的内心该多痛苦。

皇帝已经早就忘记了,他的母亲,先后失去了丈夫、姐姐和姑母,失去了女儿,失去了挚友,她心里的肉一块一块被剥下来的痛,福临一定从没当过一回事。

“主子,咱们去哪儿?”香草吓得声音都打颤。

“去看皇后娘娘。”元曦深吸一口气,“咱们的日子,照旧过。”

坤宁宫里,皇后呆滞地躺在床上,直到元曦出现,喊了她几声,皇后才稍稍醒转,哇的一声哭出来,伏在元曦的怀里瑟瑟发抖。

“他要废了我,元曦,他说要把送去和姑姑作伴。”皇后吓坏了,竟然哀求着元曦,“我不要见姑姑,我不要见到她……”

“娘娘不怕,不会的,谁也不会送你去见静妃。”元曦努力安抚,“皇上已经收回成命了,五阿哥不抱了,皇上不会再为难你了。”

皇后僵硬地摇头:“还会有下次,一定会有。”

第605章 我要守护我的孩子们

元曦见皇后眸光模糊,面颊浮肿猩红,便伸手摸她的额头,果然烫手得吓人。

立刻命高娃传太医,之后又详细问了方才发生的事,待太医到来,元曦坦言:“娘娘是受了惊吓。”

太医对宫里这些麻烦,早已深谙于心,另几位刚刚被召唤去承乾宫。

其实皇贵妃那儿,一直也没什么大病症,不过是皇帝大惊小怪过于紧张,搅得太医院上下都不太平。

一碗安神药下去,再施针为皇后缓解头疼,柔弱的人儿终于平静下来,拉着元曦的手,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太医对元曦道:“微臣在娘娘的汤药里,加了几味能使人安眠之药,娘娘这一觉会很绵长,请不要担心。微臣以为,眼下让皇后娘娘安眠最重要,但醒来之后,也万万再受不得惊吓。”

元曦道:“照太医的方子便是,我也不懂医药之道,但娘娘这里的事,请不必对外人多言。”

那太医忙道:“您放心,微臣也不敢给自己找麻烦。”

元曦又问:“皇贵妃可一切安好?”

太医说:“皇贵妃娘娘伤心所致,并无大症候,素来柔弱那也是天生的。”

“辛苦你们,大正月里不得与家人团聚。”元曦道,“过些日子,我会请太后下旨,让你们轮班休息,好歹回家两天。”

“多谢娘娘恩典。”太医作揖后,便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高娃送太医出门,见香草从慈宁宫回来,两人一道来见元曦,香草禀告:“太后娘娘说慈宁宫没什么事,您不必过去,之后几天,要您先照顾皇后。还有……”

元曦抬起头,见高娃识趣地要退下,出言留住她:“没什么要紧的。”再问香草,“太后说什么?”

香草道:“太后要您别和皇上起冲突,哪怕皇上找您的麻烦,只管先受着,别顶嘴别争吵,有什么委屈,事后太后自然会做主。”

“我知道了。”元曦吩咐她们,“都去歇着吧,也管一管底下的人,叫大家都闭紧嘴巴。”

然而坤宁宫的人好约束,承乾宫的人也不敢造次,但皇帝闯来找皇后麻烦的时候,御膳房的人刚好退下,再后来收碗碟,见到那些稀烂的碎片和食物混在一起,不用问也知道,皇帝一定是和皇后起了冲突,连饭桌都掀了。

于是第二天一早,各种各样的闲话,就随着各宫的早膳,散在紫禁城里,连宫里负责倒泔水的太监,都能说上一嘴。

朝房里等待上朝的大人,陆陆续续听闻昨夜的闹剧,三五成群地商量着这些话,时不时能听见人叹气。

高大的鳌拜,像座山似的杵在人群中间,眯着眼听手下对他说宫里发生的事,他的目光渐渐和索尼对上,便走上来问:“索大人,您看该怎么办?”

索尼悠悠一笑:“皇上的家务事,何须我等臣工多言?皇上的家也是家,这天下还有哪户人家哪对夫妻,能一辈子没点口角争执?不必大惊小怪,不必。”

鳌拜急性子:“都是为了那个女人罢了。”

索尼看着他,眼角微微一抽:“鳌大人,等有一天你不把皇上放在眼里,那一切也就该到头了。”

他们是昔日同仇敌忾扶持幼主的伙伴,可如今早已各谋其利分道扬镳,鳌拜哼哼了一生,冷笑道:“晚辈,怎么也会比您活得长些。”

索尼不予回应,而此刻,乾清宫的太监来宣布上朝。

今日朝会,与平日没什么区别,大事小事该处理的,都在朝堂上一一解决,但皇帝脸色奇差,眼袋青黑。

散朝后,一些大臣另取牌子准备觐见皇帝,一些人则退出紫禁城,只是大家都还没散开,就从内宫传来消息,皇帝下旨,因皇后于皇太后病中有失定省之仪,命停其笺奏,只存皇后之号,册宝照旧。

大臣们议论纷纷,这话从何而来,皇太后居南苑养病时,就是皇后侍奉左右,如何又说失定省之仪?

皇帝停了中宫笺奏,便是褫夺了皇后所有的尊贵,从今往后,不论是京中官员还是封疆大吏,每逢年节不必再向皇后道贺,皇后同时也失去了她做主六宫的权力。

简而言之,可以不用把皇后当皇后,对中宫不敬不恭,皆不犯欺君之罪。

索尼望着内宫的方向,长长一叹,他是断然不愿将自家的女孩儿们嫁给当今,家族门楣,就让男人们自己去拼吧。

日头渐高,皇城金顶上,积雪融化之处,光芒璀璨,玉儿站在屋檐下仰望许久,宫女们领着范文程进门来。

“太后,看久了,可要迷眼睛。”范文程温和地说,“您仔细头晕。”

玉儿说:“我的眼睛很好,哪里像你,老眼昏花了。”

范文程笑道:“汤若望给了臣一副眼睛,看得可清楚了。”

“汤若望总是有稀罕物。”玉儿说,“可我们总不能拿来当稀罕物,要把这些实用的东西,也变成自己能造出来的平常物件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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