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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檐(841)

作者: 阿琐 阅读记录

桑格走到皇后身旁,轻声道:“娘娘,石榴说的那乌雅家的闺女,刚好在这嬷嬷身后跪着。”

舒舒顺着桑格指的方向看过去,便道:“都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嬷嬷忙下令:“快抬起头,皇后娘娘要见你们,可是你们天大的福气。”

女孩子们纷纷抬头,掌灯的宫人聚过去,将一张张怯生生的脸照亮。

舒舒便看清了桑格说的那个女孩子,倒是生的眉清目秀面相甜美,不过个头也太小,还没来得及长开,就进宫了。

“认了路,就早些回去吧。”舒舒道,“她们年纪小,慢慢教,不要动辄打骂,进宫前也都是在家里宝贝的孩子。而你们也要听嬷嬷的话,不要当自己还是家里的姑娘。”

众人齐声称是,恭送皇后离去,园门前的宫人提醒那嬷嬷赶紧带人走,皇上和董答应在园子里,别再惊扰了圣驾。

可一语出,小姑娘们却是热闹起来,这大抵是她们距离皇帝最近的一次,虽然见不着,也不由得兴奋。

嬷嬷着急呵斥:“反了你们,回去都给我跪砖头。”

舒舒从坤宁宫后门回去,刚好听得这动静,桑格笑道:“那些小丫头也太不懂事,这下可有苦头吃了,负责管教的嬷嬷们,可都是铁石心肠,奴婢进宫前苏麻喇嬷嬷派来的人,也把奴婢吓得不轻。”

舒舒笑道:“其实年轻才不怕,你怕的也不是嬷嬷严厉,是宫里的人心。”

那一夜后过了两日,董答应封了常在,再到中秋节,又与赫舍里氏,又一并封了端贵人与僖贵人,像是赶着新人进宫前,把这些有了年资的,都提拔起来。

安贵人就当着众人的面抱怨:“这下子,贵人也不值钱了,都成了贵人,和过去有什么差别?”

端贵人不敢吭声,僖贵人却还没过了高兴劲儿,说道:“你不稀罕,我稀罕啊,这是皇上的恩宠。”

李氏嗤笑:“你就当等着吧,等新人进宫得宠,你就知道是皇上的恩宠,还是提前安抚你,告诉你能安心养老了。”

她扭头问荣贵人:“荣姐姐,你不觉得憋屈吗,生了两个皇子,却和我们平起平坐?”

不等荣贵人回答,惠贵人也来送贺礼,笑盈盈恭喜二位。

李氏却没好气地问:“纳兰姐姐在忙什么,这么晚才来?”

惠贵人和气地说:“昭妃娘娘要我带人收拾几处宫殿,之后要安排人住进去,身上落了尘,我换了衣裳才来的。”

李氏立刻跳起来:“真的,咱们终于要搬去住了。”

荣贵人在一旁幽幽道:“怕不是给我们住,是给新人住。”

李氏怒道:“凭什么?是皇后的意思,还是昭妃故意拦着?”

“你自己去问呗。”荣贵人说,“你有胆子,就去问。”

惠贵人悠悠道:“钟粹宫也在其中,已经命人里里外外打扫,不知将来会是谁住进去。虽然皇后娘娘和昭妃娘娘还没发话,但我想大家进宫这么多年,也该懂了。之后不论是谁住进去,别去吓唬人,别乱编排瞎话。”

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安贵人,她瞪大眼睛,站起来说:“看我干什么?我、我说什么了吗?”

一屋子人都笑了,气得她直跺脚:“你们可别笑,新人来,你们就该哭了。”

然而比起新人到来,最先让人生气的是,九月初太医问诊,荣贵人竟然又怀孕了。

安贵人咬牙切齿地对僖贵人说:“她是属猪还是属狗,怎么这么能生?”

僖贵人一样无缘子嗣,只有羡慕的份:“就是命好啊,宫里那么多宫女,当初太皇太后偏挑中了她,那就是命好。”

这本是喜事,可就连荣贵人都为此感到不安,谢绝了任何人的探视恭喜,低调地躲在自己屋子里。

毕竟,皇后年头上才丧子,二阿哥之后,也一直没再有动静。

玄烨得知消息后,盯着大李子看了半天,大李子说:“皇上,您、您没说要干预荣贵人。”

“那倒是。”玄烨道,“可朕也没想到,会这么快,皇后心里该多难过,她一定也盼着承祜早些回来找我们。”

第880章 后妃交心

大李子劝道:“奴才却认为,皇后娘娘心胸宽广,悲伤难过自然有,但皇上若无子嗣之忧,不论是谁的孩子,皇后娘娘都会诚心接纳,用心抚养。皇上,您说呢。”

“这是自然。”玄烨道,“但朕要你干预的事,你仔细做着,别叫人看出什么端倪,不是人人都配给朕生孩子,但朕并没有亏待她们。”

大李子应下,但也不得不道:“奴才是担心,如昭妃娘娘这般,日子久了少不得有人从中挑唆,本是昭妃娘娘自身不足,却成了皇上的不是。”

“那也是她的命。”玄烨道,“正因为如此,不该生的,就更不能生,你做好朕交代的事,其他一概不必顾虑。”

大李子躬身道:“奴才领旨。”

数日后一清早,神武门下就热闹起来,是内务府初选,过了一道关,才有资格进入殿选。

皇帝建立后宫七年有余,除皇后之外,高位份的妃嫔仅昭妃一人,但昭妃多年无所出,好些人都盼着这一次,自家的女儿能一进宫就平步青云。

可这一次,皇帝只想选几个温顺柔和的女子充盈六宫,暂不考虑朝廷之上的笼络。

至钦安殿殿选一日,如今莫说太皇太后,连太后都不再列席,只有皇后和昭妃相伴,仿佛是要告诉外头的大臣,皇帝不论朝堂内宫,一切皆由他做主。

上午的殿选结束,玄烨匆匆赶回乾清宫处理军务,太后那儿准备了膳食,邀请皇后与昭妃同往。

二人结伴步行,御花园中秋意盎然,舒舒禁不住停下脚步,灵昭也跟着停下来,舒舒伸手从她的发髻上,摘下一片落叶。

灵昭摸一摸发鬓,尴尬地笑:“秋日里在树下走,难免如此,让娘娘见笑了。”

她们继续前行,舒舒说:“咱们进宫这么多年,你有好好看过宫里的四季景致吗?”

灵昭怔然,而后坦率地摇头:“臣妾不曾仔细看过。”

舒舒道:“太皇太后也是到了这个年纪,才真正看一眼紫禁城的风光,想来我们以后,也是如此。可太皇太后总说,不要我们辜负了大好的年纪,到底怎么才算辜负,怎么才算不辜负,你想得明白吗?”

可灵昭说:“娘娘,臣妾从小就对春花秋月兴趣寥寥,记事起便是学规矩学本事,不知窗外花开花落。别家的孩子盼着过年过节,臣妾却最怕这些节庆,厌倦了被长辈带着不断地行礼问安,总好奇阿玛从哪儿来的世交,好奇家里的长辈怎么一年比一年多。”

“可如今在宫里,大宴小宴也要你忙碌。”舒舒道,“你若厌烦了,不要忍耐,哪怕休息一回也好。”

灵昭摇头:“过去是被强按着头做一切不愿做的事,如今是皇上和娘娘的信任,给予我荣耀和尊贵,臣妾很喜欢打理这些琐碎的事,别的琴棋书画,反而都不想再捡起来。”

舒舒笑:“进了宫,虽一辈子被拘在这紫禁城里,可倒也自由了是不是?”

灵昭欣然:“娘娘说的是,至少臣妾比小时候自由,比在家强百倍。”

舒舒目视前方,缓缓而行:“我额头上有伤痕,年幼时不愿与外人亲近,就想着明知道所有人都在嘲笑我丑,我不听不看,就清静了。外头的人便都以为,我是个冷淡内向不讨人喜欢的孩子,可我在家里,是三天两头上房揭瓦的主儿,小时候最喜欢做的事,是在泥里树上抓虫子,去吓唬丫鬟嬷嬷们。”

灵昭笑道:“臣妾曾和娘娘打招呼,您连正眼都不看臣妾,那时候臣妾也以为,所有世家小姐,都过着和臣妾一样的日子,您不搭理臣妾,是因为您孤僻高傲。”

舒舒说:“内心极度的自卑,让我不去想世人对我怀有好意还是恶意,就将所有人一律挡在我的世界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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