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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飞纤(短篇集)(43)

作者: 鲨鲨比亚 阅读记录

她突然想到他肩膀也受了伤,急忙说,“你先治你自己……”

“闭嘴!”他还是恶声恶气。

她只好闭嘴,突然又想到,英魂若心中对她真的十分漠视的话,他又何必要她变化成狐形才敢给她疗伤?

他不愿意见到她变为人形、又不着片缕?

“英魂,你许诺护我,因为你喜欢我?”她不确信的问,为了得到确切的答案,她在那一刻再度变成少女的模样,缩在她怀里,身体每一个部分都在回避他,只有眼睛直直的瞪着他。

“你、说、呢!”他突然放开手,任由她跌在地上,反正她伤也好了,摔一下不会死。英魂说不清自己为何如此生气,大约因为他们相守一千年,她竟然还是看不清他的真心。

她翻身爬起来,也不管自己还光溜溜的,指着他的后脑勺,大骂,“你天天到女人堆厮混,时时带回一身脂粉味,你还有脸要求我相信你是喜欢我的?”

“我告诉你我为什么有脂粉味!”他掏出两个小锦盒,“我爱透了爱惨了你的狐臊味,自从你没了那味道,我就寝食难安坐卧不宁,于是四处去找,不过世人显然都不以狐臊为美,没有一家胭脂摊卖这种味道的香粉,我好容易买到这个味道有三成相似的!”因为她还光着身,所以他抛完锦盒,立即转身,这番长篇大论都是背对她说的,“还有,你为何说我‘天天’出去?我几时‘天天’出去了?更别提我从来没找过什么女人!你真不愧为狐狸精,满脑子都是男欢女爱这点破事!”

她恨他连转身面对她的勇气都没有,也不管他肩头有伤,一跃而起,缠在她后背,发了狂的小猴子一样,双手揪着他的头发,双腿缠在他腰间,“对,我就是狐狸精,我多么高兴我是狐狸精!”只有狐狸精才会这样不要脸的从背后缠人。“我不管,我要和你做我认为最美的事!”什么修道,什么成仙,去它的!她用自己的脸颊摩挲他的,狐媚之极,千年清修得来的圣灵之气化为乌有。

“阿白。”他从来不曾摒绝初见她那个画面,素白脸,红艳唇,削肩膀,水蛇腰,胸前曼妙的曲线,记忆中深藏的诱惑突然变为贴体的爱昵,他本该狂喜的,心头却偏是酸楚的、压抑的。他一度以为他失去了那只可以和他一起疯一起闹一起爱一起恨一起活的小狐狸,原来他没有。

“我要和你做我想做的一切事情,我要偷光你的仙元,我要让你变得很弱,只能留在我身边,仰仗我的保护!”她用狐媚的腔调说着永远也不可能兑现的威胁,发泄她心内多年的郁结,“我要把你绑起来,天天不给你穿衣服……”

他笑了,专心听她胡说八道。她终于说累了,趴在他背上,咯咯笑了。

星光满天,映亮被鲜血染红的山峦,照理是阴森可怖的,但看在他们眼中一如既往的美。他们两个本来都是恣情纵性的人,天地也缚不住,只会为彼此停留。

☆、林冷

之一

离开官道后,越往西走越荒僻,连绵的戈壁似一堆堆打废的铁,天空虽然高远,但并不明净,那随风而动的红色酒招远远望去就像准备高飞的小鸟。

接到线报之后,慕安快马加鞭赶来,一路跑废了三匹骏马,但仍旧晚了一步。

青教的人将和西莽山匪徒在归途酒馆谈判,双方的首领都会到场。

慕安追踪这个叫“林冷”的新近崛起的枭雄已有半年之久。

青教本来是个无足轻重的帮派,帮众不过做些偷鸡摸狗小奸小恶之事,但林冷接手后情势大为改观,短短几年,他就以绑架、暗杀、灭族等等残忍之极的手段收服南方所有举足轻重的帮派,青教遂成一霸。

但林冷的野心并不仅于此,他始终没有放慢扩张的速度,西莽山就是林冷的下一个征服目标,但这批悍匪的实力超出了林冷的料想,第一轮的袭击青教没有讨到半点好处,所以——林冷亲自出马了。

所谓约见西莽山匪首谈判,不过是林冷准备亲手做掉他。

还未走近归途酒馆,慕安已闻见阵阵血腥味。

院子里、内堂,全是尸体,桌椅翻倒,酒缸也被踢破,里面的存酒还未完全漏光,显然这场令双方都死伤殆尽的生死搏杀就发生在不久之前。

慕安走到坐在木椅上被人一剑穿喉的白衣人跟前。

林冷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的,根据慕安收集的资料,林冷总是一袭白衣,戴着□□,话不多,声音听上去很年轻。

慕安揭开了□□。果然,是一张非常年轻的男子的脸,并且看上去十分的清秀干净,若在别的地方撞见这个年轻人,慕安一定会以为他不过是个准备科考的小书生。

这个搅得整个武林风云突变的枭雄的庐山真面目竟是如此?

慕安说不清自己到底是觉得震惊还是惋惜。小小年纪已有这么厉害的手腕,若能用之于正道

靠近内堂摆着的几个酒缸大多都碎损了,仅有一个仍完好无损,慕安猛的握紧剑柄,他捕捉到呼吸的声音。

“出来。”

藏在酒缸里的人倒是很识时务,没等慕安说第二声,她推开缸盖,抖抖缩缩站了起来。

之二

大致清理过的院子里升起一堆火来。

因为炉灶已被损坏,天色渐暗,为了取暖、更重要的是驱散各种被血腥味吸引来的野兽和猛禽,慕安不断向火堆内添柴。

换好衣服出来的女子望了望堆在角落的柴火堆,露出不舍得的表情。

她是归途酒馆的老板娘,械斗发生的时候她急中生智躲进酒缸,侥幸保住一条小命。

大约为了平复自己不安的情绪,她喋喋不休向慕安抱怨起江湖中人暴躁粗鲁,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赔上他们自己的性命倒也罢了,毁了她糊口的营生算什么?

慕安听年轻的老板娘措辞斯文,遭受这么大的损失也没破口大骂,不禁好奇,从风帽下向她多望了两眼,仅算清秀的长相,盘起的发髻表明已婚的身份,双手十分粗糙,显然是平日操劳所致。

“你是这家店的主人?”

“丈夫死后就是了。”女子说到这里抬起衣袖抹抹眼角,“可能真的是我命硬,和父亲流浪到这里,被这酒馆的老板收留,我爹见他为人实诚,便将我许配给他,总算一家三口过了几天安逸日子,父亲和丈夫却都染病而死。现在更好,连这店也没了。”

“你爹过去是做什么营生的?”慕安轻声追问。

“私塾先生。得罪了当地的权要,以致无处容身。”

慕安点点头。怪不得了。“在下慕安。”

“我叫何妩。”女子一点也不扭捏地报出闺名,到底是开门做生意每日招呼四方客的酒馆主人。看上去弱不禁风实际上自有她的硬气爽朗。当然也很聪慧机灵,能随机应变,不然也不能在那场恶斗中保下自己的性命。慕安发现自己还挺喜欢这个小女子。

“我们明日天亮出发。尸体太多不埋了,连这里一起烧掉。”

何妩眨了眨眼睛,虽然不久前她才看到一群人提着刀剑发了疯般的互砍,可是她还是觉得眼下她听见的这句轻描淡写的话才是最匪夷所思的。

“我、我为什么要跟你走?还有,这是我的店。”凭什么你说烧就烧?

“把头发打散,做姑娘打扮。”慕安根本不理会何妩的抗议,迅速下达第二道命令。

“喂!”虽然刚刚见识过江湖中人可以残暴嗜血到什么程度,但何妩还是被激怒了。“我还有一个更好的提议,不如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慕安的话在武林中虽然还不能说是一呼百应,可是身为慕家的二少,武林盟主慕铮的弟弟,还真没什么人敢当着他的面叫他滚开。

慕安笑了。冷冽的夜风恰在这是掀开了他的风帽,戈壁的月亮苍亮如银,照亮他的脸,何妩忽然忘记了呼吸。从慕安走进归途酒馆到眼下这一刻,她第一次真正看清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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