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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森林(18)

冬季森林里的天气也是多变的。

白天还晴好,入夜之后就风雪大作。

这场雪下了一夜一天,终于停了。

大雪的时候,即使是在白天,能见度也不过两三米。天地间又变得灰蒙一片,风卷着雪花往眼睛上扑打,要睁开眼睛都困难。

这样的天气只能呆在家里。

不过,何田并不着急,相反还有点高兴。

被这样的大雪困在家的不止是她,还有各种动物。

雪停之后,就可以去设下陷阱的林子里寻获猎物了。

还有,河面会彻底冻硬,对面的森林也会成为她的猎场。

想到即将收获的貂皮,做梦都要笑醒了。

在此之前,她要为狩猎做最后的准备。

易弦那件紫貂披风,她显然不打算再穿了。这衣服也不适合在林子里穿行。

何田改了一些奶奶留下的旧衣服给她穿。

衣服的宽松度还合适,就是袖口和下摆都短了一截。

何田还有几张野兔皮毛,裁开,拼接,总算补全了奶奶那件鹿毛大衣。绑腿,手笼什么的倒是可以继续用。

易弦一点也不懂皮货的事,她还以为打到的猎物,剥了皮,收拾干净就能做衣服了。

不是这样的。

皮子得硝制才能变软,在硝制之前还要浸泡,把皮上剩余的脂肪和残留组织刮下来。冬天是没法硝制皮子的。

皮货商人们买走的貂皮,全是未经过硝制的。猎人们只是把它们风干。

易弦听了叹气,“所以,就算打到了狐狸或者兔子,也得等到明天春暖花开的时候才能做衣服?”

“这还是最早的呢。一般都是等到夏天。那时候更暖和了,可以直接站在河岸边上洗硝制好的皮子,皮子洗好了,还要再晒干,拉伸,在树干上磨蹭,皮子才能变得有弹性……”

何田一边给被子里填羽绒一边讲,“要是你留到那个时候,我们又打到了狐狸,或者獾狗,或者别的什么,我就给你做一个……”她打量打量易弦,“小皮袄吧,在屋子里能穿的,或是皮坎肩。”

之前她去狩猎小屋的时候,只放了一个人的被褥,这次要给易弦也带一副。奶奶备用那套被褥被熊撕烂了,没法用了。

刚好,趁着风雪天没法出门,两人一起,很快就能把被子填上羽绒。

何田家的被子不像其他人家那样用棉花做成棉胎,再套进布袋里,或者直接从商人那里买做好的被子。

她们家做的是羽绒被。

先用两片布缝成一个被子大小的布袋,暂时不封口,再在布袋上缝几道竖线,把布袋分隔成几个长条袋子,在每个袋子里塞进羽绒,棉絮和捶打好的绒草的混合物。

羽绒是打到禽鸟时收集的它们紧贴腹背腋下的细小羽毛,质量最好的是大雁毛,它们防水又轻暖,保暖效果是所有森林中能打到的禽鸟羽绒中最好的。但是一只大雁最多只能收集到一两把这样的绒毛,又要做被子又要做衣服,所以有时候也不能太挑剔了。

棉絮,是何田家自己种的。

她家有六棵棉花,每年秋天可以收两小篓棉桃。棉桃的果荚裂开,露出的白白绒绒的部分,就是棉花了。不过,将果荚中的棉绒处理成可以使用的棉花,还有很多步骤。要先把藏在棉花里的籽捡出来,再把棉花撕开,晒干,敲打。

何田的奶奶还有一台小纺车和一台小织布机,但是她自己都很少纺线织布,只在何田小时候给她玩游戏似的表演过几次。纺车和织布机早就被扔在一个窝棚的棚板上了。鬼晓得现在还能不能用。

全部人工的纺线织布是很耗时的,而且这还是个对技术熟练程度要求很高的活儿,所以森林里的猎人们很少干这个,都是用皮货换布料和棉被。猎人们买来棉被之后,晒晒打打,如果不是很讲究,一床被子可以用好多年,稍微讲究点的,隔上几年,在春季集市时把自己家的被子抱去,集市上有一对弹棉花的夫妇,每年都会来,他们用手艺和棉花换皮货。

何田小时候也围观过弹棉花。那对夫妇在空地支起一张底部是网状的木床,丈夫拿着长弓似的弹子,不断发出“蹦蹦蹦”的响声敲在铺在木床上的棉胎上,妻子把新棉花续在旧棉被稀疏的边角上,长弓弹子一段带着棉线,把棉胎五花大绑之后,棉被就重新恢复紧实了,但是新棉花比旧棉花要白很多,翻新后的棉被黑一块白一块的。

弹棉花的时候新旧棉絮飞得到处都是,把那对夫妇的头发眉毛上都变成白色的了,何田一直以为他们是对老头儿老太太,结果后来才发现他们年纪并不大。

何田继续种棉花,完全是为了制作卫生巾。

要是绒草可以像棉花一样吸水,她早就不种棉花了。

所以,今年收获的棉花,只是晒干了,连棉籽都没摘出来。

何田和易弦在炉台前摘着棉籽,说,“要是我们有足够的羽绒,就做羽绒被,再也不往里面填绒草和棉絮了。”

易弦问,“你为什么不养些鸭子和鹅呢?它们会下蛋,还有羽绒,还能吃。”

何田笑了,“首先,你得抓到活的,健康的,完整的鸭子和鹅。”她指指门边挂的猎槍,“我一般都是用这个打的。然后,你觉得大雁和鸭子为什么叫候鸟啊?”

易弦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她说,“我们可以想办法用网捉它们,还可以建个暖房,把它们养在里面,冬天也不会冻死。”

“春天。等春天到了,大约五月份吧,会有很多大雁、鹅、鸭子飞来,如果那时候你还在,我们就试试。”

何田把棉絮和绒草塞进被子,站起来,叫易弦和她各持一端抖动,等填充物都落到被子底部,横着缝上一道,被子边上现在出现一排两只手掌大小的方格,再填上棉絮羽绒,如此反复,最后,被子被分割成三四十个小格。

做好的被子每隔几年要拆开,重新填绒。因为细小的羽绒会从针线细缝里钻出来,棉絮会结团,渐渐的,被子就没刚做好那么暖和了。

被子做好的第二天,雪停了。

这一天也是何田收网的日子。

她和易弦来到河面上,敲碎冰洞上一夜间形成的冰层,把固定渔网的绳圈用凿子凿下来,在两端的木环上再栓上一条绳子,一人站在一个洞口边,由易弦先把网向上拉,何田拉紧绳子,把网不断朝自己这边拉。

两人一起用力,把网拉出来。

网里有五六条鱼。

出水的鱼在网里乱跳了几下,被冻成了石头块。

把这些鱼从网里掏出来,扔在地上,赶紧继续拉网,绑在绳子上的渔网在两个冰洞之间穿过来,重新投入水中。

投好了网,再把木环浇上水,固定在冰面上。

虽然很累,但看到鱼获,还是很高兴的。

一共有六条鱼。五条江鳕,一条白斑狗鱼。每条鱼都脂肥肉厚,足有手臂长。

这些鱼保存在其他小动物够不着的地方,能一直吃到第二年春天。

何田打算明天把它们带到林中的狩猎小屋那儿。

现在,肉食有了,还得准备些主食。

回到家,何田想了想,取出一些黄豆,磨成粉,准备炒了之后带去当干粮。土豆干和萝卜干也得再带一些。

她磨豆子用的是一个小石磨,抓一小把豆子放进磨盘眼儿里,握着磨盘的推杆不停地转,豆子被碾成粉了。

易弦看了一会儿又自告奋勇尝试,这个力气活儿她倒是干得又快又好。

磨了半天,才得到一陶碗的豆面。

易弦忽然问,“你为什么不发豆芽吃啊?”

何田张大眼睛,“豆芽?豆子发芽了,还能吃么?”

当天晚上,她和易弦一人泡了一把黄豆在陶碗里。

陶碗放在炉台离火稍远的地方,挨着墙。

睡觉的时候,何田翻来覆去,易弦问她,“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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