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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斛珠(1)

作者: 水合 阅读记录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内容简介】

短篇集合~

内容标签:布衣生活

【正文】

一斛珠

作者:水合

【《卒子》】

一·姑苏

细蒙蒙春雨润出的一个青绿江南。

我拨了帘栊,浅笑着,感受太湖上扑面而来的水气。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炉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小舱内暖暖的薰笼晕化了我唇畔清冷的笑,我回过身对他说:“我,总算是来到了这片人间天堂。”

信手拈起的官窖酒杯,细腻腻的永乐甜白瓷,盈盈一握于指间,在昏暗中圆润的一转:“一路上来可辛苦?我差遣的人总没怠慢了你吧?”

他总是那般的优雅,身子骨里透出的贵胄之气,让我在心底悠悠一叹:“劳动了侍郎公子的手下,可不是媚香的福气?一路来厂卫大哥鞍前马后,又何来怠慢之说。只是……”

“只是什么?”他挑眉,问。

“一路从临洮府过来,三魂险些丢了二魄。”

“怎么?”他好奇了,挪了挪靠枕,挑了个舒服的姿势听我说。

“甘肃那边,春旱的厉害。”我抿唇,将那遭遇尽量描绘的淡然,“马车经过饿殍遍野的灾地,不时听得见有人趴在地上拍打车轮,还有饥饿寒冷的求救声,甚至被车轮碾到后发出的无力呻吟。偶尔有妇人丢失了稚儿,哭声甚是凄楚可怖。”

“丢失稚儿?怎会?”

我靠近他,两眼直望进那双不识人间疾苦的眸子:“你知道吗?吃人肉数日后会面目赤肿,内发燥热而死喔。”

他的双眉因厌恶而狠狠皱起:“别说了!”

“这些都不关我们的事……”他弯起一指,细细的描绘我脸侧的轮廓。意有所指。

我知道,此刻属于我和他的是这小小的一叶兰舟。我螓首,轻轻枕上他的双膝,吁叹着在浓香中阖眼:“你于我有知遇之恩,又将我从甘肃接来姑苏……你知道吗,今天这香,我足足调了一个时辰。”

“喔?”静默了片刻,他终于生了迟来的赞叹,“好香,的确是佳品……主料用的是沉香吧。”

“对,正是沉香。”我起身,宠溺似的含笑。

裙底有汩汩的水声泛上来,再也掩不住。手中锋利的匕首更加用力的凿透船板,当他看清我身后的动作时,冰凉的湖水已经浸没了脚跟。

“你——”他大惊失色,仓皇出舱却不见舟人的踪影,湿漉漉的甲板上空余凌乱的蓑衣。

我跟在他身后,掩不住的笑。

摇晃的船身让他绝望惊悸的脸在我眼前眩惑成一片。

“为什么!”

为什么?“怪只怪你有个叫王学益的父亲。”我颤着身子抵御着已没膝的潮湿寒冷,未及清明的湖水煞是刺骨,“父债子偿,你父亲位高权重我们动不了他,你是他的独子他造的孽就只有你来消受了——一切就这么简单。”

我捞起一只袖子,单薄的罩衣内里绣了一朵洁白莲花。

“浩气还太虚,丹心照千古,生平未报恩,留作忠魂补……你当然不会知道,临洮灾民口中哭喊的‘杨父’是谁,当然,你也再没必要知道……”

……冰凉的湖水淹没了一切,其间雨一直没停。湖岸隐约有一片涌动的晕黄光亮,灰绿湖水中我努力向那里游去……

嘉靖三十五年初春,刑部侍郎王学益独子于太湖狎妓时溺水而亡,其父大恸,寻病终。

二·金陵

“落子无悔,”我刺他,顺手为他斟了第七杯茶,“亏得你是堂堂的镇抚……不过,武人不谙棋艺,却也在情理之中。”

他双手捏拳,涨红了脸:“林以善可也是锦衣卫指挥……”

“呵呵……”我戏谑他,“可惜我独爱边景昭的《雪梅双鹤图》,林以善的花鸟到底粗阔火燥了。”

“若换作我……”

“罢罢罢,白石翁与六如居士一去,文待诏又垂垂老矣,如今江南吴派也算是后继无人了,近年来的仇十洲倒是不错,可惜出身卑微有辱斯文。至于你嘛,”在他忡怔间我又落一子,“别不自量力,只管乖乖下棋。”

他摇摇头,面对溃不成军的败局,没奈何:“就你这不讨喜的模样,到底是如何在秦淮称的魁?”

“这话该留了问问你们男人。”我耸肩。

“‘十里秦淮冰封琵琶’,真奇怪江南的米水怎养出你这怪脾气。”他喟叹,有着面对美食却入不了口的遗憾,“媚香,下一次,下一次为我弹曲琵琶吧。”

“媚香素不以声色娱人。”我好笑他武人的矜持,不为他破例。

“怎样才能让你对我青眼有加?”他起身,取了案上的剑。

“快端午了,下一次,来吃粽子。”

我的闺阁是如斯的雅媚,总是浮着一抹撩人的暗香,暗示着主人暧昧的身份。小巧玲珑的临水三层小楼,有的时候,竟也显得空悠悠。

描金红绡帷幕后闪出了一个瘦小身影,只匆匆的一揖,便等不及的开口:“香主问你,可打听到了?”

“五月初五,祖堂山的教徒集会,提醒香主小心了,别让人瓮中捉鳖。”收拾着妆奁里的胭脂盒,我头也不回。

“还有,香主吩咐了,对客人要殷勤些。”

我一讪:“你这小龟子。”

五月初五,端午节。正午。

空气里缭绕着若有似无的艾蒲香,我坐在床沿细心的裹脚。五月的阳光自明瓦窗隙间斜照进来,映出流萤般飞舞着的点点浮尘。我脸红红的一笑,也着实得意自己肥软秀的两瓣金莲。昨儿还特地置了双绣工精致的大红尖底缎子鞋,今天新穿了却是……

“苏姑娘,冯镇抚差人送来的。”拖了细长黄辫子的小丫头捧了卷画轴来,并上只折成同心方胜样的水红薛涛笺。

“昨日刚裱好,若是喜欢,晚上便来听你的琵琶。”

我笑,重将笺纸折好,又仔细打量了一下画轴——作为画轴,这也未免太长太大了——解开系住卷轴的丝绦,一点点的展开,呼吸便也随之窒住。

——鹞子擒鹄!

笔法得了黄要叔“没骨法”的精髓,笔力却也有林以善的生猛之气;作为生手,用了最大胆的构图——倒栽坠落的天鹅占满了整幅画面,鹄颈上栖了只精悍的鹞鹰。天知道他到底花了多少心思!

刚赞叹完,便也发现了这画的顶顶可笑可爱之处——整幅画无题无章,只在边角处用小的不能再小的正楷落了自己的名姓,若硬充了文人画,实在是拙的有趣。

呵呵,我掩唇。

“苏姑娘?”

“收了它,我要出门。”潦草的交代了,便取了面纱要走。

门外的妈妈有些不乐,拦了问:“去哪呢?”

“祖堂山。”我冲她耳语。

“要死了,你作死吗。”她有些担心。

我拍拍她肥厚的肩。

祖堂山,位于牛首山南,坐落着南唐二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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