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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妾掌家(卷一二三四)(101)

作者: 白糖罂 阅读记录

她屏着息一步步挪进,终于,看得更清楚了。

他左侧肋骨处一个伤口,淋漓可怖。伤口外能隐约看到一点银光闪着,是有东西刺在里面。

偏伤处敏感得很,红衣眼睁睁看着,御医几次试图将那银镖取出,但刚一碰触,席临川便在昏迷中浑身一震猛搐,发虚的气息也愈发不稳,额上复又有冷汗沁出,顺颊躺下,殷进枕头里。

御医连忙收了手,医女上前为他拭汗,响起一片叹息。

她离得并不近,都能看出他牙关紧咬着,眉头亦蹙得很紧。赤|裸的上身断续地冒出汗来,与被血迹染出斑斑殷红的床单一起,让她心底充满惧意。

“大人……”红衣唤了一声,无法克制那份颤抖,贝齿咯咯作响不停。几人回过头来,稍一颔首,“娘子。”

“将军他……”她怔然望着那处伤口,目光挪不开来,“这是……”

离得最近的两名御医相视一望,遂是一喟:“将军有几处伤乃暗器所致,其他都取出来了,只这一处……卡在肋骨间未伤内脏算得万幸。但……”

他沉叹着摇一摇头,“露在外面的部分太短,使不上力,难以取出。又因受伤之处离脾脏太近,如是强取……将军伤疼发抖不止,怕会反刺进去伤了脾脏。”

可不取又是决计不行的。

红衣心里惊得发空,眼中望着的那伤口不觉间模糊起来。这镖在他身上一天多了,她方才亲眼看到了有人触碰时是怎样的疼痛,这一日多来屡次尝试……怎么熬得住!

她双腿发沉,挪步挪得艰难。僵硬地走近了两步,得以看清了那银镖是怎么回事——是自上而下斜刺在里面的,露出的一点银色镖柄不过一个红豆的尺寸。如此莫说是拿手捏起来,就是用工具——镊子一类的东西,怕是也难使上力。

她深缓着气,竭力保持着仅存的冷静。望向案头放着的竹青色瓷瓶,试图用这清凉的颜色让自己平静一些。

“没有别的办法了么……”红衣轻轻道,“将伤口搁大一些将它取出来或是……剜出来?总不能一直留着。”

她说得心惊胆寒,强忍着不许自己脑补这施行过程才终于把想法说完了。那御医却又一叹:“同样的问题——这伤处敏感,将军疼痛必会发抖不止,恐伤脾脏,我们实在不敢冒这个险。”

“没有麻药吗?”她脱口而出,话音未落便一噎,哑哑又道,“麻沸散……什么的,能让人不觉得疼的东西。”

那御医眉头紧皱:“有,但需口服。将军高烧不退,喂不进去。”

红衣一听,顿时更急了!

光是那银镖取不出来则罢,可若高烧不退吃不进东西……身体康健的人都挺不了多久,何况重伤之人!

这是要生生将活人熬死!

她牙关紧咬着走到榻边,忍着心底愈显汹涌的担忧与恐惧,却仍禁不住鼻子一酸:“大人,您……”

在现代看电视剧,时常吐槽病人病重时,家属拉着医生大喊“求求您救救他”是件很没有实际意义的事情。可事到如今,她却也满脑子都是这句话。

御医满是为难,面色并不比她好看多少,摇着头道:“我们也急,但又实在不知怎么办!只恨不能上天入地去请仙人相助,把这东西速取出来。”

红衣的目光凝在那小小的银头上,直被那银光刺得泪意迷濛。

如果这露出来的一截能再长那么一丁点……也许都会不一样!

她心急如焚地想着,肩头忽地一紧。

第四十七章

这一截可以延长的话……

还得在不让席临川感觉到疼的情况下。

她全神贯注地想着,擦了把眼泪,将伤口看得更清楚。

用胶粘一截柄续上,然后……?

念头刚生便迳自摇了头,银镖尾端一看就质地太光滑,又是个圆面,怕是难以粘结实。

……焊!

这个字再红衣脑中一晃而过,她“啊”地一声轻叫吓了几个御医一跳,未及发问便听她急问:“可有锡么?”

“……锡?”那御医被问得一僵,茫然反问,“娘子要干什么?”

她心下细想着,兀自破涕为笑,一边比划一边解释,心绪复杂之下说得前沿不搭后语,好在几个御医理解能力不差,好歹说明白了。

锡石并不是什么难寻的东西,事情吩咐下去片刻,宫人便将所需之物皆尽寻来。

榻边之气小炉,锡石丢进匙中隔火加热,不过多时就熔化成液态。红衣取来一把银匙,柄头扁而平,稳稳地沾进锡水中。

她望向一尺外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凝神屏息,咬一咬牙,将银匙拿了起来。

——这才是最难的一步,匙柄滚烫,不能碰到席临川;要粘在那一截镖头,却又不能用力去压以防将他触疼。如此小心翼翼却又不能太慢,不能能到匙柄沾的锡凝固。

红衣大气都不敢出地一点点将手伸过去,心中暗叹,当年做物理化学实验的时候,都从来没有这么当心过。

“呲——”

发烫的锡水碰到镖柄激出一声轻响,红衣的手当即顿住,半分都不敢再动。

一众人悄无声息地一同看着、等着,估摸着锡水差不多已彻底凝固、将那镖柄固住的时候,红衣终于稍松了口气,看向身边的御医:“大人……”

御医会意,立即小心地同她手里将银匙接了过来。一手扶着席临川,一手握着银匙,顺着伤口的方向,缓缓施力……

席临川觉得自己被困在了一个奇怪的地方,怎么绕都绕不出去。

这地方说来他很熟悉,是他在长阳的府邸。奇怪之处在于府中除了他以外空无一人,安静得没有任何声响。

天灰濛濛地往下坠着,滚滚乌云好像要压下来一样,直让人觉得压抑。

他几次想要推门出府,可跨出府门……却还是同样的地方。

起初,他只觉得奇怪,时间长了之后,便生出了惧意来。

身侧不知怎的疼得厉害,厉害到锥心刺骨,激得他浑身冷汗直流,却又没有力气抬手去擦。

他无力地在府中走着,毫无目的地转来转去,忽闻啼哭低低。

这哭声很熟悉,断断续续的呜咽听上去压抑极了。席临川循声找着,一方并不陌生的小院出现在眼前。

他隐隐约约地记得……这地方不久前拆了。

是为红衣拆了。

哭声还在继续,他走过去迈过门槛,终于看到了躲在里面哭的人。

“……红衣?”他疑惑地唤了一声,蹲在墙边的人抬起头来。

似乎已哭了很久,她脸上的妆都花了。神色有些怔然地望了他一会儿,她蓦地站起身,毫无顾忌地扑进他怀里。

“……”席临川很是愣了一会儿才犹豫着伸手环住她,迟疑道,“你怎么了?”

“公子……”她的哭声未停,口气娇娇软软,委屈与恐惧并存,“妾身听闻公子又要出征……”

神思骤然清明!

席临川眉心狠跳,顿时想起这熟悉的场景是哪一幕。一把将她从怀里拽出,他心中发着闷,战栗道:“她呢……”

这不是红衣……不是这一世的红衣。

怎么……又变回上一世的样子了么?

他心中因府中怪相而存的惧意陡然蹿高,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想听她说清楚。可却听不到她的声音,只能见到嘴唇翕动。

“将军。”

语气清冷的一声唤自背后传来,席临川回头看去,紧悬的心倏尔一松。

“虽然我不知道您喜欢我哪里,但……您不要喜欢我了,我不是值得您喜欢的人。”

她平平淡淡地说着,面上没有一丝波澜,似曾相识的话让他一滞,一时又想不起在何处听过。

“我若一直不愿呢?”她又道。同样是曾听过的话,这句他倒很快便想起来了——是她入府次日,二人同去竹韵馆看完舞后,她问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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