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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妾掌家(卷一二三四)(93)

作者: 白糖罂 阅读记录

事已至此,先为自己求一份平安才是要紧的!

宴席散时,已是戌时末刻。

天色全黑,白日里的炙热渐渐散去。席临川往维祯苑走着,刻意放慢了脚步,想在清凉的晚风中多缓一缓,驱散几分醉意。

红衣她……

他眉头紧锁着长吸凉气,竟有点想退却的心思。

不然……干脆不去见她了吧?

他停住脚踌躇了一番,咬了咬牙,还是朝着维祯苑去了。

没有多在意婢子的齐声见礼,席临川挥开帘子走进去,红衣正静静躺着。

他以为她睡了,放轻了脚步,一步步走过去,才见她只是侧躺着发愣,眸中黯淡得没有一点光采。

那水蓝色的中裙裙摆很大,铺了半个床面,她白皙的玉足露在外面一只,另一只缩在裙子里,一动不动。

“红衣?”他尝试着唤了一声,她的眼眸蓦地抬起来,而后望着他怔住。

“……”席临川也怔住,任由她这样看了一会儿,哑音一笑,“你要这样看我一晚上么?”

便见她微僵的面容缓了一缓,很快,就蕴起笑容来:“怎会?”

这笑容和明快的口气让他一滞,带着几分惊异看着她撑身坐了起来。

她脸上的那份笑意始终没变,腿上挪了挪,凑近了他,跪坐在榻上,刚好到他腰的高度。

“将军更衣吧。”她语气轻松地说着,巧笑嫣然。

席临川满是错愕地打量着她,她眉眼未抬,伸手触上了他的腰带。

腰带上刺绣所用的金线质地微硬,红衣触碰间觉得指尖微微一刺,手上稍一顿,就被他一把紧攥住手腕。

第三十八章

“丝——”她贝齿紧咬着轻抽冷气,腕上挣扎着,惊惶不已地看向他。

“你根本就不想嫁我。”他凝视着她道,并非发问。红衣腕上竭力挣着,仍是强笑着道了一句:“将军什么话……”

她慌张的面色仿如薄刃在他心头一划,席临川眉心狠一跳,手上不觉间又添了力,耳闻她一声轻叫……

他握在她腕上的手骤然松开,有些失措地低眼看去,她原本白净的手腕已被他攥得发红,被榻边多枝灯上的光火映着,红白分明得让他一颤。

她眼中蒙了一层雾气,望着那一圈红痕也怔了一会儿,却没有抬手去揉,再抬眸看向他时,复又是一张笑颜,明眸大睁着问他:“谁说我不想嫁给将军?”

她又说:“将军喝盏茶,解解酒?”

言罢没待他作答,她已然下了榻,凉滑的衣袖不经意间抚过他的手背,他蓦地一惊,陡然生怒。

回身猛地一拽,他牢牢笼住原正走向案桌的人,沉然喝问:“谁教的你这些!”

被他箍在怀里的身子轻轻一栗。

“谁教你做这些事的!”他问得更明白了些,垂眸看着她,胳膊再不敢多使半分力气,生怕再把她弄疼了。

“我……”红衣神思微凝,一呼一吸后又缓过劲来。她尝试着动了一动,他便松开了她,她转过身去,“过了今晚,我就是将军的人了,自会尽力合将军的心意的。”

她的盈盈笑意压得他喘不过来气。

“从前……若有失礼的地方,还求将军多担待……”

多担待……

一个曾经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他的做法让她觉得不舒服、她不会嫁给他的人,如今来求他多担待!

席临川窒息地凝视着她蕴着得体笑意的面容,宁可她一巴掌抽在他脸上。

她仍还目不转睛地凝望着他,好像一定要为上一句话等到一个答案。

席临川木然地与她对视了好一会儿,竟不知该说什么。

明明有很多话可以同她解释,却不知道从哪一句开始合适。

“明天再说吧……”

最终,这成了他乱成一团的心绪中,唯一能择出来、说出来的一句话。

说得她一愣。

“明天你来我书房……”他又道,而后向侧旁退了半步,让开她与床榻间的路,“天晚了,你早些休息,我先回去了。”

他说罢,不敢再多看她一眼地避开她的目光,大步离开了她的房间。觉得心里压抑得难以承受,他在月光下深喘了几口凉气,才又再度回头看去。

隔着窗纸,能看到她房里的灯犹还亮着。

他原是想把这事的始末同她说个明白,让她安下心来。眼下,却连说这些话都难。

她对他,明显只剩了小心,还有隐隐的不信任。

这日早朝事少,回到府中时才刚辰时。

席临川走进书房,抬眼间脚下一顿……

正擦著书架的红衣闻声回身,屈膝福道:“将军。”

他滞了一滞,略一颔首,勉强笑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红衣垂首,轻一衔嘴唇,答说,“昨天……将军说让我来书房,没说什么时候,我怕耽误了别的事,所以……”

她一再地提醒自己多小心一点为好。毕竟,这和在府外自己打拼的时候不一样了,在外面虽然变数大,但许多事尚能自己做主;如今进了席府来给他做妾,在这一方天地里怎么样都是他说了算,她哪敢大意。

眼眸微抬,红衣见席临川没再说话,觑着他的神色向旁边的矮柜挪了一步,端起茶盏来走过去,抬手呈给他,闷闷道:“齐伯说将军喜欢六分热的茶,但我……不太清楚六分热是什么样。”

他低眼一扫,迎上她战战兢兢的神色,能做的只剩下把茶盏接过来。

揭开盖子抿了一口,那茶已偏凉了些。席临川心下短喟,只道:“多谢。”

这可怕的疏离感!

席临川直觉得应付不来,此前已琢磨得烂熟于心的一番话全然被她这番举动噎了回去。感觉陌生成这个样子,他完全无法把那番话说出来。

睇了眼几步外的案桌,他短舒了口气,犹豫着询问道:“你如是无事……在此坐一会儿?”

也许过一会儿,气氛便能缓和一些了,他便可说说他的想法、也听听她的想法。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着,他处理完了几件事,红衣则一动不动地在旁侧坐着。看着他手里的信纸或者书页翻过去一页又一页,纸张轻轻地在空气中划出微弱的声响,划得她有点出神。

会不会……以后每天就都是这样过去了?在他愿意的时候到书房来坐着、他不找她的时候她就自己待着,看著书一页又一页地翻过去,带着时光一起翻过去,翻过春夏秋冬。

真可怕……

红衣周身一栗,倏尔觉得自己从前时常对“前路未知”充满恐惧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

那明明才是正常的、应该的。真正值得恐惧的,是前路毫无未知,她只要坐在这里,便可以一眼望到一个月后、一年后、十年后,望到人生的尽头。

一成不变,无波无澜。安稳而无趣地守在这侯门里,和长阳城里那么多的侯府妻妾一样,日复一日地熬过时光,看着夫家添了一房又一房地妾室,一直熬到自己死去、或者夫家先行死去……

一切都这么容易想到,容易到残酷。

有些不一样的响声撞入耳中,红衣这才回了神,抬眼望去,是齐伯正走进来。

“公子。”齐伯一揖,将一金箔请柬放在案上,禀道,“这是竹韵馆刚送来的请柬,邀您明日酉时去观歌舞。”

红衣心里蓦地呛出一声哑笑:那舞……

那舞是她费尽心力排的,不眠不休了许多时日,精雕细琢出来的作品。大致的观众名单也是她定下来的,挑选得很是小心,只为将竹韵馆的名气再推高一番。

她以为她可以如同上元那天一样,在侧边的厢房里从头看到尾,看尽客人们的反应,然后与谨淑翁主和绿袖一同欢呼雀跃,结果……

她如今却身在席府!

入府的吉日与演出的日子……只差两天而已。

席临川将请帖拿起来,大致读了一遍,目光不经意地一划,便将她脸上的苍白尽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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