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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节夫人(48)

作者: 冷月清梦 阅读记录

铎月娘心里难过,却还是轻笑着,拉着施玲儿的袖,道:“能用我的命换得一时的太平,虽死犹荣。只愿父亲与母亲多多保重,别伤了身。”

施玲儿抽噎着,半晌才勉强平复下来,拉着她的手,温柔的道:“你虽然不是我生的,但是你和大郎,玉娘的感情我是看在眼里的,我是真的把你当自己的孩了。”

施玲儿这话却是不假的,玉娘有的东西她必然也有一份的,衣食住行上她从来就不曾苛待过她们母女,虽然她是庶出,却也把她当嫡出一样的养着,什么好的都紧着她和玉娘先挑。铎月娘初来时,因为她的受伤,她宁愿委屈了自己所出的玉娘,也不曾委屈过月娘。

“母亲,孩儿知道!”铎月娘轻声呢喃,语气有着些许的哽咽。

时罗铎也是忍不住的伤感,他收敛了神色,温和的看着铎月娘低声道:“月娘,若李知古问起碎石阻兵一事,你该怎么回他?”时罗铎作为浪穹诏的少主,他肩上的责任不只是一个家,一个府,而是整个浪穹,有十数万民。

铎月娘略微思索便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平静的道:“他不会问的。”

时罗铎不解,问道:“何以见得?”

铎月娘微微一笑反问道:“一个七岁的孩,对任何事都是一知半解,蓦然离开了父母和熟悉的家园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除了哭闹害怕,还能做些什么?”

时罗铎犹豫了一下,微微舒展了紧蹙的眉头,沉声道:“今天晚上好好歇息,明天早上与你五哥一起上路,千万要保住自己。”他顿了一下,“你罗邆脚伤未愈,你要照顾好他。”

铎月娘用力的点头算是回答,心里却在计算着接下来的事。她清楚的知道时罗铎在害怕什么,可是时罗铎肯定不知道,她这个灵魂虽然来自千年以后,但是她真的喜爱这里的一切,喜欢那两个对她爱护有加的哥哥,还有那个娇憨的,愿意为她委屈自己的姐姐。

正文 第四十五章 上路

第二天一早,铎月娘端坐在铜镜前,张秀仔细帮她梳着头发,她梳的很仔细,一梳一梳仔细的梳着,从发梢到发尾,梳得一丝不乱,又仔细帮她扎了双髻,簪上绢花,最后还拿出一只古朴的银簪为她簪上。铎月娘从铜镜里疑惑的看着张秀,她还没有及笄是不需要戴发簪的。

张秀只做不见,低声道:“这簪是娘的心爱之物,陪了娘许多年,今天送给你,千万别弄丢了。”

铎月娘轻轻点了点头,最后挤了一句,“娘要照顾好自己,记得吃好穿暖睡饱。”

张秀别过脸去,半晌才微笑着点头道:“好,你放心。”顿了一下继续道:“娘昨天晚上没睡好,今天眼睛疼的厉害就不送你了,马车在门口等你,你自去吧!”

铎月娘提着衣摆跪下,恭敬的给她磕了三个头,道:“孩儿去了,娘多保住!”完也不看她,急急的夺门而出,不用看也能知道,张秀如今的状况,她肯定是背过身去,消化着心里的恨。她的心伤,铎月娘如何能不懂,与其是害怕面对张秀的伤心,更不如是害怕想起千年后的亲人的绝望。如此留恋下去,她肯定会失了献祭的勇气,她本就不属于这里。或许,死才是最好的解脱,这里很好,可千年之后的世界她更是怀念。

到了府外,一辆马车已经停在了哪里,皮罗邆坐在轮椅上,他的脚伤还不曾愈合。祖父丰时、时罗铎和咩罗皮都站在门口,见铎月娘出来,祖父叹了口气:“去吧,千万保住自己!”

时罗铎闭了闭眼,沉声道:“五郎,月娘,给祖父磕了头再走吧。”早有厮在地上放好了蒲团,扶着皮罗邆跪在蒲团上,铎月娘也规矩的跪好,皮罗邆借着宽大的衣袖和她的衣袖交叠,只觉手一热,却是他握住铎月娘的手,他们一起磕了头。站起身来才发现大人都别过了头去。远远的门里,施玲儿和张秀却是早已泪流满面了。张秀嘴里着不送她,到底心里还是放不下。

铎月娘心里一丝暖意浮了上来,这是她的亲人们。铎月娘伸出手,帮着厮一起扶起皮罗邆,轻声道:“五哥,我们走吧!”

皮罗邆微微点头,任由厮把他抱上了马车,刘隽手一抬,车夫一声驾,马儿便带着他们往南走去。铎月娘忍不住掀了车上的窗帘,只见门口的石狮,在朝阳下泛着淡淡的白光,显得威严肃穆。几个笔直的身影如点苍山一般,耸立在门口,迟迟没有离去,几个柔美的身影微微颤动,似是在哭泣。一阵风拂过,乱了一树的梨花。雪白的花瓣纷纷扬扬飘洒了一路,似在给他们送行。

铎月娘压下心里的感伤,笑着道:“哥哥和姐姐也不来送送我们。”

皮罗邆伸手,理了一下她鬓边的碎发,淡淡的道:“你怎知他们不来送我们!”

铎月娘怀疑的看着他:“五哥见到他们来送我们了?我刚才可没见到他们。”话才完,马车拐了一个弯,只见玉娘和铎罗望共乘了一骑,正在拐弯处等着她们。铎月娘不由叹息道:“五哥睿智!”

皮罗邆也不话,只是似笑非笑的扯了一下嘴角,又闭上了眼睛。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的走着,铎罗望和玉娘也不话,只是一路默默的跟着,直到出了宁城。车夫一甩马鞭,车便加速驶了出去。铎月娘一直打着车窗上的帘,看到铎罗望也一夹马腹,马儿载着他和玉娘也跟着跑了起来。他们跟着马车跑了很远很远,最后他勒住了马儿,玉娘转过身,伏在铎罗望肩头痛哭,肩膀耸动,远远的,风里有她的呜咽声声,一声声哭碎了人的心。她们的马车渐渐跑远,那两人一马仍矗立在原地,渐渐变成了一个黑点。车拐了个弯,那两人就彻底的看不见了。

铎月娘最是坐不住,扭呀扭的,扭了半天,终于问道:“五哥,邆赕不是早就收回了吗?为何还要听李知古的指派?”

皮罗邆无奈的叹息一声,“是回到了我们的手里,不过我们毕竟是大唐分封的刺史,隶属大唐,他是督军,要想给我们捏个罪名实在容易,如今我们处于弱势,只能趋利避害,徐徐图之,如今我们需要的是时间,只等我父亲从大唐归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哎!”铎月娘叹息一声,双手托腮,“大唐山高路远,等伯父从大唐归来,我们俩肯定连渣都不剩了。”

皮罗邆沉默了,如今他们走在了送死的路上,将来的事谁清楚。铎月娘完,也自知失言,只能闭上了嘴巴,心里却是盘算,是不是自己改变了历史,所以搅乱了皮罗邆的命运,据记载,他应该还有三十年好活,哎!

山路难行,皮罗邆脚伤才刚复原,还不能行走,他们只能靠着马车行走,终于在晃悠了三天后,到了德源城。

刚进德源城铎月娘就发觉到皮罗邆细微的情绪的变化,整个人唇抿得死紧,脸色惨白,言语全无。他很紧张,这是铎月娘的念头,不由握住他的手,轻声道:“五哥,别怕!”

皮罗邆深吸了一口气,平稳了自己乱了节奏的心跳,“嗯!不怕!”

刘隽把她们送到了德源城门口,就被李知古的人把他们拦下了。铎月娘和皮罗邆被带进了德源府,护卫换成了家丁,一路领着他们进了一间屋,刘隽带着护卫稍微休整之后,返回了浪穹。铎月娘想起在宁湖边听到的话,觉得藏拙或许对她们有利些,便紧紧拽着皮罗邆的手,不离开他一步,装出胆怯的样。皮罗邆的反应也很快,马上就拍着她的背不停的安慰着,“月儿,不怕,不怕!”

过了良久,门才被打开,一个宽脸方额留着大胡的人带着侍卫走了进来。也不看他们一眼,神气的端坐在主位上。

他身边跟着一个脸颊稍有些瘦削,留了山羊胡的人,那人摸着胡,眯着眼问道:“你们就是皮罗邆和铎月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