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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节夫人(51)

作者: 冷月清梦 阅读记录

越接近黑黝黝的洞口,铎月娘心情越是复杂,恐惧里有一丝期盼,胆怯中又带了欢喜,不清是在害怕,还是在期待。

虽然她们走的很慢,但是路都是有尽头的,她们迟疑的站在了洞口不远处的交叉口,洞里依然没有动静。算是给她们的一点点安慰。铎月娘回头看去,隐约还能看到潭水边那些士兵手里的大刀闪着的寒光。

皮罗邆拉了拉她的手,对她轻声道:“月儿,你站在这里,我先进去,如果有什么动静,你别回头,只管跑。”

铎月娘看着这个实际年龄大她六岁,心里年龄了她十多岁的人,心里一阵感动,轻轻点了点头道:“嗯,好!”

皮罗邆松了口气,唇角溢出一个大大的微笑,眉眼间的开怀是那么的耀眼,晃得她的眼睛生生的疼,他伸出手,在她巧的鼻上轻轻刮过,低声道:“月儿,蟒蛇吃了一个人应该好些天不用再吃东西的,你,好好活着!”

铎月娘轻轻一笑,忍住眼底的泪意,抬手指着不远处一丛丛开得绚烂的杜鹃花,红色的杜鹃开满了枝头,花团锦簇,远远望去是满眼的红艳,犹如一抹红霞在林间缠绕,让人分不清天上人间。“五哥,我今天没花戴,你帮我摘一朵来,帮我戴上,好不好?”

皮罗邆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温柔一笑,眼底是满满的怜惜和浓得化不开的情愫,“那花开的漂亮,配你正好。”他抬眼打量着不远处的杜鹃花,又看看铎月娘,在估算来回的时间,不放心的叮嘱了铎月娘一句,“月儿,你在此处等我,我去去便回,别走开!”

铎月娘乖巧的点头,微笑的答道:“好!”她其实也有她自己的计较,这少年为她做的够多了,这送死的事还是让她这个死过一回的人去吧。

皮罗邆嘴角挂了轻浅的笑意,拄着树枝,一步三回头的向着花丛走去,因他脚伤未愈,走的极为吃力。铎月娘安静的站在原地,静静的笑望着他。只见少年吃力的走到花丛边,认真打量着杜鹃花,犹豫了许久才伸手摘下第一朵杜鹃,就在他伸手时,铎月娘转过身,提了裙向山洞里跑去。山路上落满了陈年的松针,一步三滑,她手脚并用的跑着,最后几乎是在爬行。山洞已然呈现在她的眼前,她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刚想走进去。

“月儿!”耳边忽听到一声绝望的呼喊,是皮罗邆在呼喊她,那绝望的声音让铎月娘听了只觉心突兀的痛了一下,微微的疼了起来,她回过头,只见他惊恐的站在花丛边,身边红杜鹃散落一地,脸上的表情充满了绝望。

铎月娘对他露出一个璀璨的笑,自认笑容明媚,堪比这四月春杜鹃的绚烂,铎月娘动着唇形,无声的道:“五哥,如果只能有一个人活下去,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够了,来到这世界,这少年给她的温暖够了。

铎月娘很紧张,手里的手绢攥得死紧,手心里也有了一层薄薄的细汗,她深吸一口气,一抬手把手绢扬了出去,然后转身往山洞里走去,不再理会皮罗邆的声声呼喊。

山洞里阴暗潮湿,往里走了一段便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让她有一种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借尸还魂,没有铎月娘,没有皮罗邆,没有六诏,没有一切的一切,她还是杨妍,她一直都在黑暗里徘徊从不曾离开过。

走了不久,铎月娘碰到了一堵湿润冰冷的墙,那冰凉的感觉让她心里恐惧。一阵窸窣的声音,一条湿漉漉的东西贴在了她的脸上。铎月娘闭着眼睛,不敢胡思乱想,可如此黑暗潮湿的环境却让她忍不住胡思乱想。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她身边,然而她此时唯一想不到的却是一条黑蟒,堵在了她的面前,它吐着红色的信,在舔着她的脸。铎月娘屏住呼吸,身体却不受控制的瑟瑟发抖。她很希望自己能昏死过去,即便是晕倒也是她此刻非常希望的。然而她的理智是如此的清晰,思维还是如此的敏捷,让她准确的捕捉到了身边的响动,闻到了空气里那潮湿的腥味。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如擂鼓。憋的太久让她忍不住悄悄喘息。刚喘息到一半,她便惊恐的听到洞外传来了一轻一重的脚步声,让她的心又狠狠的揪了起来。

正文 第四十八章 与蟒蛇谈条件

随着脚步声传来的是皮罗邆带了一丝哽咽的喃喃低语:“月儿,别怕,五哥来陪你!月儿,别怕,五哥来陪你!”一声一声,简简单单的九个字,却一字一字如重锤般敲打在她的心窝上。这个少年不要命了吗,明知这里有蟒蛇,为何还要进来送死。

铎月娘想出声阻止他,可她知道她根本阻止不了他的脚步和陪死的决心,她只能无力的闭上了眼睛。在铎月娘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上帝仿佛在她的心灵上开了一扇窗,幽幽的绿光在那一刻悠然亮起,似两个墨绿的灯笼,她又看到了那双墨绿的眼睛。

它眼里的色彩不是欢喜,不是委屈,更不是忧伤。它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死灰,一层没有了生气的灰,仿佛它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如今只保留了濒死前的喘息。

铎月娘看着它的眼睛,仿佛又坠入了梦魇。在点苍山深处,有一个神秘的部落,他们与蛇群和睦的生活在大山里,他们就像朋友一样,人们辛勤劳作,饲养猪鸡牛羊来供奉群蛇。蛇又用自己的身躯为人们开辟了安全的生活场所,赶走一切威胁到人类生命的野兽,人类是蛇的朋友,蛇是人类最忠实的守护。

铎月娘看着眼前如水流过的片段,她理解不了这些事,也不懂这些代表了什么。蛇与人一起生活,在她有限的认知里,简直就是天方夜谭。铎月娘正好奇的看着这一切,仿佛有人在与她着久远的故事。耳边却听得一个声音低低的呼唤着,“月儿,月儿!”她一个激灵,人清醒了过来。哪里还有潮湿的墙,哪里还有湿漉漉的信,刚才的一切仿佛就是她的南柯一梦。

是皮罗邆正吃力的背着她往外走,他的脚瘸的更厉害了。是了,他肯定是不顾危险奔进来寻找她,又伤到脚了。铎月娘轻轻的唤了一声,“五哥!”

皮罗邆背着她,喘着气:“月儿不怕,我在!”气息非常紊乱,还带了一丝后怕的颤抖。

铎月娘眨着眼睛,逼回涌到了眼底的泪,轻声道:“五哥我没事,我自己走。”

皮罗邆沉默了一会,放下她轻叹一声道:“月儿辛苦些,扶我一把吧,我的脚又痛了。”语气带了无奈,还有一丝被她错过了的欢喜。

铎月娘揣测他脚伤未愈,刚才肯定是一路不顾脚伤追上来的。所以也不做声只默默的扶过他的手臂搭在肩上,触摸到他的手臂,铎月娘感觉到他手上密密麻麻的擦伤。她不敢去想,皮罗邆在脚伤未愈的情况下,是怎么爬上来的,也许一路摔了很多次吧。

他们一路搀扶着出了洞口,找了块大石头让他坐下。铎月娘这才有空打量他。他的狼狈吓了铎月娘一跳,他的脸上,手上都有擦伤,或深或浅,有斑点的血迹渗透了冰蓝色的衣服,如开在衣服上的点点殷红的花。衣服也划破了好多道口,铎月娘的眼泪,在也忍不住,如决堤的湖水般涌了出来,一串串泪珠划过她的脸,一滴两滴都滴在了他的衣服上,最后是潮湿的一片,晕染开了他衣服上的血迹,在衣服上开出了嫣红的花。红得刺目,“五哥,你伤得怎么样了?”她本来想你怎么不逃,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只问了一句关切的话。

皮罗邆静静的看着铎月娘,伸手轻轻拭去她腮边的泪水。良久才扯出一个淡淡的微笑,轻声了一句,“我摘了很多杜鹃花,每次都觉得摘到了最好看的,却又觉得另一朵更好看些,最后只得了这朵。”他轻轻一笑,从怀里拿出一朵红艳艳的杜鹃来,只是一路的摸爬滚打,花早就变了形态,早不复刚才的娇艳,“不想送到你这里却还是残了!”完淡淡的叹了一口气。随手就把花朝山下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