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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节夫人(96)

作者: 冷月清梦 阅读记录

铎月娘点头是,想了想道:“阿爹对我的好,月娘铭感五内,请阿爹受月娘三拜,日后月娘不在身边,恳请阿爹一定要保重身体,长命百岁。”时罗铎微微颔首。铎月娘恭敬的跪下磕了三个头,临出门时,又想到一事便道:“蒙舍路远,山路艰险难行,哥哥便不用送我了。以后蒙舍来信,如果不是月娘亲笔,阿爹自不必理会。”铎月娘想到嫂不识字,读信写信都需要下人帮忙的事,想着以后或许自己会被监视,亲自提笔的机会估计是没有了,只害怕那几只狐狸在中间做什么手脚,故而才有此一。

送亲是这里的习俗,可蒙舍的那两只狐狸让铎月娘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提防他们。别人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虽然后来皮逻阁解释的,那日夜色正好,他多喝了几杯,便出来走走,透透风,刚好看到铎月娘遇袭,所以偷偷跟了上去,趁人不备,才把她从歹人手里救下来,可惜在回来的路上,被他们追上,只能努力迎战,遗憾的是,自己学艺不精,虽然杀了歹人,却也因此受伤,命悬一线,实在汗颜。

可铎月娘知道他也是一只狐狸,那天的事谁能的清楚,她只需要知道她被算计了就行。时罗铎派了人去查看,也只找到了四个歹人的尸体,多的也查不出来,只能信了他的词,不了了之。

铎月娘蹉跎了三年才及笄,而早在三年以前他已经娶了越析的彩凰,就在一个月前才传出彩凰有了身育。铎月娘此时嫁过去,情况对她来还真的不妙。她不知道历史上的原罗为何会滞留在蒙舍,但是她不想冒险,就让自己的哥哥安全一些吧。

对于她的要求时罗铎有一瞬间的疑惑,然而还是点头应允了,在她临出门的那一瞬才突然了一句:“月娘,好好活着。”

铎月娘身一僵,随即点头轻声道:“阿爹放心,我会的。”从她被算计的那一刻开始,她的命运注定了波折。然而她们孩提时的誓言,哥哥姐姐为她的辛苦付出,皮罗邆对她的痴心一片,她对时罗铎的承诺,都让好好活着四个字成了她此生最难做到的事。

蒙舍来人,因为彩凰有了身孕,为了照顾她的情绪,皮逻阁不能亲自前来迎娶,派了皮逻岚来接亲。铎月娘也不在意,不过是个过场罢了。时罗铎到底还是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只是临时退亲已不可能,只能压下了脾气,打发铎月娘出嫁。

铎月娘一身大红的嫁衣,头戴了硕大的花冠,压得她脖都伸不直,拜别了父母和哥嫂,绿桃扶着铎月娘上了马车,一路的唢呐锣鼓吹吹打打热热闹闹向南而去。铎罗望带着刚满三岁的长女瑞莲共骑一马,一直送她送到了浪穹与邆赕的交界处。因铎月娘叮嘱过不用送亲,所以他们只好勒马,停在那里目送铎月娘的马车渐渐远去。

铎月娘本来不打算带上绿桃,她此去前路未卜,并不想带着绿桃涉险,一起长大的情分,铎月娘早已不把绿桃当下人看,这几年相依相伴的情分,让铎月娘觉得绿桃就是除了玉娘以外她的另一个姐姐。

而绿桃却跪在地上,死活不肯起来,只从夫人把她指给月娘的那天起,生是月娘的人,死是月娘的鬼,此生便只陪伴着二姑娘,如果姑娘不要她了,她便找根绳了结了自己。

绿桃得那是一个凄厉决绝,看着绿桃一定要陪嫁的坚定表情,铎月娘只好在谢绝了府里给她安排的所有陪嫁丫头后,带着绿桃只身上路。

在马车里颠簸了一天,随意的歇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又继续上路,铎月娘坐在马车里,早摘了花冠,释放自己受累的身。绿桃安静的坐在旁边,仔细的伺候着。铎月娘偶然心神一动,想到了皮罗邆,心想着他或许会来送她吧。悄悄掀起车帘一角往外望去,只见一匹赤红的马儿,迎风打着响鼻,赫然就是皮罗邆的追风,他仍旧是一身黑袍,正不远不近的跟着她的马车走。铎月娘心里一喜,不管不顾的掀开车窗上的帘,与他遥遥相望。他也看到了铎月娘,唇角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用唇形了一句:“月儿,我送你。”

铎月娘在家里的时候只是依礼拜别,并不曾哭,以前总觉得那哭哭腔只是有趣,并不曾学会,此时眼泪却争先恐后的往眼眶里涌,她抬头望天,使劲眨着眼睛。激动的情绪终于被控制,这才笑看着他,用唇形回他一句,“我就知道,五哥一定会来送我!”

几天不见,他更显清瘦,脸色惨白如纸,整个人如失了灵魂一般,没有新婚之人的神采飞扬,只有那双狭长好看的眸依然坚定,在看到铎月娘的那一刻,闪烁着铎月娘看不懂的神采。

仿佛看懂了铎月娘的话,他眯着眸笑了,那笑依然如三月的春风,吹走了她身上的寒冷,她们便一路对望着,一路往前走去。一如孩提时,无话的两人便互相笑看着对方,不论看多久都不会厌倦。如此走走停停直走了一日,腊月的寒风刺骨,他身上有旧疾,铎月娘很是不放心,几次催他回去,他却依旧坚持送她不愿回去。

正文 第八十九章 故事没有结局

如此缓慢的又行走了一日,终于到了大釐,他骑着马走到了交界处,登上了高高的碉楼,横身立马,一直站立在那里。微弯着唇角了一句,“月儿,别怕,有我!”算是与她道别。也算是他的保证,仿佛不管距离有多远,他都会用自己的方式来护着她。

铎月娘的马车走出很远,她回身望去,只见他依然矗立在那里,一人一马仿佛成了雕像,寒风吹起他的黑色长袍,吹起了他的形孤影单。阿慈会对他好的,他慢慢会忘了她,忘了曾经的苦与乐,忘了那些相依相伴的日,他会有自己的孩,会有自己的责任,也会有自己的新生活,铎月娘如此安慰着自己。

点苍山十九峰十八溪,峰峰耸立,溪溪清透,她们终是无缘同游。回想最快乐的时光却忽然发现也只得了最初的那几年。而她和皮罗邆最煎熬的日莫过于山上的那大半年,最快乐的时光却也只得了那大半年。

走出了很远,只见那人依然站在碉楼上,寒风仿佛把他雕刻成了一个雕像,他就那么笔直的站着,似乎想用这样的方式送她到蒙舍,又或是想用这个方式来为她保驾护航。

泪水一滴滴滑落,铎月娘终于还是亏欠了他太多。

第一次,他放纵着她的贪心,许诺欠她一块豆角糕。只是以后的日里,他们都无意提及那块一直没有兑现的豆角糕,仿佛只有一直欠着才能剪不断他们之间的牵绊。

第二次,铎月娘被罚跪祠堂,他悄悄给她送来吃的陪她一起跪,又欠下了一块豆角糕,铎月娘一直在贪心的索取,他一直包容的给予。

第三次,为了救铎月娘,他残了右脚,还反过来安慰她,其实不痛。

第四次,他睁着眼着假话,帮她遮掩,只因为他细心的觉察到她心里有一个不能出口的秘密,她不,他也不问,却没有在他们之间拉出遥远的距离。

第五次,他们一起当祭品,最后的时刻仍在思量如何保全她,他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来保护她。

第六次,他冒着生命危险冲进蟒洞来寻她,全然不顾自己的安危,死其实也不是可怕的事。

第七次,……

回想往事,才惊觉原来他一直在默默的保护着铎月娘,有明的暗的,原来不管什么时候,他从来都不曾离去。直到现在,铎月娘都没弄明白,当年她订亲以后,皮罗邆为何在父亲的书房前跪了三天,他为什么而跪,可铎月娘心里隐约觉得或许也是为了她。他一直用着自己的生命来护卫她,仿佛他只为她而活一般,然而她却什么都没有为他做过。

铎月娘的马车越行越远,终于皮罗邆又一次成了她眼中的黑点,白蛮有哭嫁的习俗,女出嫁前都会用着特有的哭哭腔痛哭一场,玉娘出嫁时也哭得肝肠寸断,铎月娘没哭,这婚事本来就很勉强,所有人心里都不痛快。所以她坚持不哭,她要笑着出嫁,她要带着笑容迎接接下来的路。然而此时铎月娘却忍不住哭了,是为了心里那些不清道不明的感情,还是因为他是皮罗邆。铎月娘拭去腮边的泪水,她理不清自己的情感,只是轻声用唇形了一句:“五哥,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