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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病院救世日常[快穿](79)

接下来的话语夏一南听不见了。有兵士跨过被波及到伤痕累累的站台,想要去扶夏一南,但被他凭最后的理智吼了回去:“别过来!”

于是周身空无一人,他半跪在隧道中央,拼尽最后的力气,从战斗服内拿出最后的两管试剂。

他不知道这次暴走会导致怎样后果,那么最保险的方法,就是抑制住自己。

淡红色的液体进入血管,那是和“信”完全相反的色泽。眼前的无数眼睛消失了,自愈完全停滞,理智慢慢回归,很快难以抗拒的疲惫感来袭,将他缓缓拉入深渊。

伤势太重,全身再也动弹不了一点点。眼睛快合上时,他却又感受炽热从半边脸颊扑面而来。

那炽热他太熟悉了。勉强睁开眼睛,视野的尽头,火光炸开,自烈焰中行来那道身影。

黎朔拖着步子,从站台落在隧道中央,一步步向他行来。他浑身都燃烧着烈焰,每一道伤痕深可见骨,破损外骨骼在高温内已经变形,上头残余的血迹在蒸发。

他的半边眼睛是变幻的线条,半边眼睛被赤金色的火焰覆盖。

几分钟之前,正是他摧毁了路上的一切障碍,屠杀士兵,携着冲天火光回到车站。他身上的旧伤在不断愈合,新生的躯体有着可怖的力量,这段短短的时间内,已经成长到能与特感匹敌的地步,再放任下去,几日后军队也只能彻底败退。

又或者说,他就是新的特殊感染者。

如今黎朔理智全无,却执着地从地平线边缘的防线,穿越荒原而来。

他答应过他,会回来的。

地面传来颤抖,极昼号正在快速驶来。夏一南最后自浓厚的阴影中,看向明亮的站台——那上头灰头土脸的兵士聚集在一起,持着枪拿着刀。夏一南知道那些臂膀有多有力,那些决心有多坚定。如今北部已经被黎朔拼死平定,只要他们作为最后的威胁消失,一切都会按照轨迹走下去。

而那些同样英勇的灵魂,他们、他们是能看到群星的。

早已破损的隧道在地铁驶来的剧烈震颤中抖动,大块石头与尘土从天而降,而极昼号在其中奔驰,摧枯拉朽将它们化作泥尘,扬在身后。

犹如梦呓般,夏一南低声开口:“夏征……你看到这些也会高兴的吧……”

在这一刻他已分不出那些记忆究竟属于谁,将“信”变为病毒后的茫然,阴沉地底与扑面阳光,多年挣扎与浴血决心,一切紧紧交织在了一起,蓬勃生长在呼吸渐停的胸腔里。

“从此以后,这片土地上的一切繁荣、流淌血脉与飞扬的旗帜,皆与荣耀同归于我。”

利齿降临在脖颈,黎朔从后头环抱住夏一南,犹如亲密的恋人。这一切却都无关紧要了,冰冷的轨道颤动,隧道尽头,巨兽睁着明黄色的双眼,咆哮而至。

他的手有力,曾带来了这场灾难,也曾竭尽全力,遏止它前行的步伐。夏一南跪在地上,摊开双手,狂妄地大笑,为这场宏大的胜利,为此后数百年的星光。

但这一刻、仅这一刻的辉煌不属于人类。

这一刻是属于夏一南和黎朔的。

崩塌大楼的远处,地铁控制塔兀自闪烁于黑夜,稍纵即逝的微芒映不亮废墟,而在那之下——

在那之下,极昼号飞驰而过,驶向黎明。

第63章 参商(2)

夏一南醒来时, 自己正处在温和的晨曦里。

周围是熟悉的白色, 他起身拉开窗帘,清晨微凉的空气铺面而来。外头园丁浇着花, 老旧收音机里在播新闻,日历停在1986年的十月。

距离他在深夜打开那扇门,刚好过了五年。白墙医院依然苏醒在岛屿的清新气息里。

外头护士在催着, 他洗漱完以后就去到了大堂。里头林老太仍然在又哭又闹,许赌神分裂出三个人格和自己打牌到不亦乐乎。一切都很熟悉, 他站在花园的门口, 看见黎朔正在把玩皮球的秦光头扶回来。

秦光头上了年纪走得慢, 黎朔就很耐心地牵着他,穿过还沾着露珠的花丛一步步走回来。

天光正好, 夏一南就这样倚着白色的门栏,看黎朔慢慢走过来。秦光头说着胡话,黎朔才应和着, 直到接近的时候才看到他,笑了笑, 却没说什么。

接下来是乏善可陈的上午,病院的电视里播着最近的节目,一帮病人看得聚精会神。夏一南还是按照老样子, 坐在最后一排,翘着脚昏昏欲睡。

然后他被黎朔拿胳膊肘捅醒了, 黎朔压低嗓音说:“要不要出去转转?”

“我是病人。”夏一南懒洋洋地回答。

“就你这敷衍的演技还装病人?”黎朔说, “这些年要不是院长是我朋友, 早把你撵出去了。”

“……我就说呢,”夏一南愣了一下,“我还奇怪你这么正常的人,怎么也会在医院里。”

“所以没关系,我们出去转转,没人管的。”黎朔继续怂恿。

于是两人从后门去到了花园。那里有个锈迹斑斑的小门,上头缠满了藤蔓,黎朔不知从哪拿出一把同样老旧的钥匙,打开了它。

出去以后是一条安静的小街。这片土地向来民风淳朴,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就是几辆自行车——没锁的那种。黎朔率先跨上一辆,招呼道:“走吧。”

“明天就该是两个精神病人出逃,抢了两辆自行车的新闻了。”夏一南说,但同样上了一辆车。

“没关系这里的人我也认识。”黎朔指了指这户人家,“晚上给他们还回来就好。”

骑行时海水的盐味扑面而来。白墙医院的所在地名叫罗岛,是个不大也不小的岛屿,被蔚蓝的海包围着。站在海边,能看见轮船飘起的烟,扬起的汽笛声。白色的风帆在阳光下格外耀眼,海鸥在秋风中围绕着它们飞翔。

两人漫无目的地骑行,绕过各个曲折的小街道,经过各色的低矮房顶,直到开阔海边。在那里夏一南停下单车,眯着眼在晴空下眺望,周围一切都□□详,美好到给人不现实感。

“吃雪糕不?”黎朔从路边买了两根冰棍,递给夏一南一支。

夏一南接过来。两人坐在街道的栏杆上,脚悬在外头,底下就是柔软细白的沙子。

猫与狗在他们身后经过,它们的主人在谈笑。黎朔说:“接下来要怎么办?”

“什么接下来?”夏一南眯着眼,语调拖得很长。

“你准备什么时候去下个世界?”

“不知道,可能明天可能几个月以后。”夏一南说,咬了一口软糯的雪糕,“看我心情……倒是你,想个办法,别跟着我了。”

“这已经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事情了,”黎朔叹了口气,“你就这么嫌弃我?”

“不嫌弃,”夏一南说,“但下个世界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有可能比之前的更加凶险。死亡不会影响我,但你呢,你敢保证每次都能像现在全身而退,没有半点副作用?”

黎朔笑了笑:“我说过,要陪你看到结局的。”

“我的结局是什么?”夏一南问,“我一直穿越在这些世界里,目的只有一个,就是……”

他停顿了很长时间,雪糕上滴落了几滴,落向洁白的沙子。黎朔没有催促,几分钟后他再次开口,好似重新鼓起勇气:“我、我只是想找到我的故乡究竟在哪。”

夏一南笑了笑,盯着手中的雪糕——那奶白色在阳光下,携着寒气缓慢流淌——他继续说:“我究竟来自哪里?有家人吗?我的真名是这个么?又为什么能有这种能力?每当我去往其他世界,这具身体的意识又是谁操控的?我走过那么多地方,都没有搞清楚其中的任何一项。”他没看黎朔,“你似乎知道我的一些事情,那你知道这些答案么?”

“……我不知道,”黎朔回答,“但你就是你。”

“那你呢,你又是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夏一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