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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真国色(2)

沈牡丹此刻身上没有半分力气,哪里承受的住姚月这一抱,只觉得重心一个不稳,身子倾斜的朝着右边的桌子倒了下去,她最后的意识只剩下铺天盖地的疼痛以及姚月的尖叫声。

~~

沈牡丹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这种醒过来又跟平日有些不大一样,好似没有身躯一般,什么都感觉不到,感觉不到疼痛,感觉不到心跳,身子轻飘飘的。耳边传来姚月慌张的声音,“呜呜呜……罗大哥,我害死了牡丹,怎么办,怎么办……”

她顺着声音的看了过去,姚月颤抖着躲在罗南的身后,罗南皱着眉头,好看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烦躁,两人的视线都汇集在地上一个穿着浅黄色衣裙的女子身上,女子倒在殷殷的血泊中。看着那女子的侧颜,沈牡丹忽然就愣住了,忍不住颤抖了起来,地上那女子明明就是她。可……可为什么她还能看到自己的身体?

她死了,她竟然死了,如今不过是一缕飘荡在空间的魂魄而已,在沈牡丹无数次的靠近自己,手指穿透自己的身体,她终于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她再也不做任何扎挣,静静的看着自己的身体,听着罗南让姚月先回去,听着姚月离开的脚步声,看着罗南整理了下衣衫,慌张的出门叫人,看着小小的书房涌进一大堆的人,看着公公婆婆直嚷着晦气,看着别人搬动她的身体,清理地上的血迹。

看着她的身体收入棺材,下葬,看着小弟跟爹爹伤心欲绝的痛哭。

看着罗南安慰姚月,让她打掉肚子里的胎儿,看着姚儿虽然不满,但是因为他的承诺欢天喜地的喝了药,流了胎儿。

看着罗南一步步的平步青云,娶妻生子,纳姚月为妾氏。

看着小弟上门质疑两人,却被罗家下人赶出门,看着小弟一次次的上门,直到最后在阴暗的巷子里被人打断了腿,在寒冷的巷子里冻了一夜,活活的被冻死。

看着朝代的兴衰,看着改朝换代,看着天下一天天的改变,看着硝烟,战乱,革命,改革,一座座废墟成为高耸的巨楼,看着这世间沧桑的巨变,看着这世间一切的阳谋阴谋,阴险恶心,狡猾奸诈。

她从一开始的失魂落魄到最后的麻木没有任何感觉,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这世间飘荡了多少年,早就没有任何感觉了,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经历的着一切是怎么回事,她以为自己将要永远的,永生永世的这么飘荡下去的时候,却猛的感觉脑海中传来一阵阵的剧痛,意识陷入黑暗之中。

她想,之前那些模糊的记忆,模糊的人,模糊的亲情,所看到的一切究竟是真是假,其实,这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她做的一个梦而已?

☆、第 2 章

沈牡丹又梦到临死的那一刻了,抱紧她双腿的姚月,巨大的冲力,如枯槁般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朝着桌角倒了下去,眉头传来的剧痛,以及罗家大爷那解脱的表情。沈牡丹捂紧胸口,大汗淋漓的从床上翻坐了起来,昏暗的房间里,她的表情隐晦不明,只能听见沉重的喘气声。

这种喘息声也不过持续了几个呼吸,很快就平稳了下来。沈牡丹转头看向撑开的窗,窗外的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房内隐隐也有些光亮。沈牡丹迷茫的看着房内的摆设,屋子虽然不大,但是胜在干净整洁,里面的摆设也都还算精致,这就是她住了十几年的房间?时间过的太久,沈牡丹实在有些记不清楚了,醒来的这几日她一直都很迷茫,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虽然记忆模糊,但是她记得很清楚,她已经死了,被自己的好友给害死了,临死前的那一幕这几日日日都会出现在她的梦中——沈牡丹抬手摸了摸梦中被磕碰到的右眉角,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她给遗忘了。

沈牡丹坐在床头想了许久都未被她给遗忘的事情,只得甩头甩掉脑中那一片混乱的记忆,已经快卯时了,她也睡不着了,起身下床,门外立刻响起思菊轻柔的声音,“姑娘,可是醒了?”

沈牡丹恩了一声,“醒着了,你进来吧。”

思菊是她的丫鬟。

沈家这一脉一共三房,她爹沈天源是沈家庶出三房,上头还有两个嫡出子的大房和二房,沈家祖上也是为官的,后来就渐渐落败了,说白了,如今沈家也就是个落魄户。

如今当家的还是沈牡丹的祖母跟祖父,她爹是庶出,自然不得老太太的喜欢了,分给他们一个偏僻的院落,一个伺候人的丫头思菊,小厮六儿,另外还有一个老婆子,这老婆子说是伺候她们,倒不如说是老太太用来盯梢的,因此谱大的很,她爹都说不得这老婆子。

思菊推开房门,瞧见沈牡丹正坐在床沿边上,身上只披着一件薄薄的春衣,忙把手中端着的木盆放在了旁边的木架子上,几步走了过来,替她把春衫穿上,“姑娘,你风寒刚好,可受不得凉气了,早上天气还有些凉,赶紧把衣裳穿上吧。厨房的炉子上已经熬好了药,奴婢先伺候了你梳洗,在把药端过来,喝了今个的药,姑娘就能痊愈了。”

自从前几日醒过来,沈牡丹就病倒了,在床上躺了几日,喝了几日的药,直到今日身子才算是利索了些,她点了点头,按住思菊的手,“我自己来吧,你去把药端过来就行了,对了,爹爹跟小弟可都起来了?”

思菊笑道:“三老爷已经起来了,正在书房里,焕少爷还未起床。”

看着思菊出门,沈牡丹穿好衣裳,就着木盆里的水梳洗了一遍,刚忙完,思菊已经端着药碗跟一小碟蜜饯进来了。沈牡丹的目光定在了那一小碟蜜饯之上,心中有些发酸,蜜饯是前几日她生病爹爹去买回来的。她们三房是庶出,日子很是难过,手中的银钱也很是拮据,爹爹平日里更是省吃俭用,只是对她跟弟弟却是极好的,知晓她从小就怕喝药,立刻就去买了这上好的蜜饯回来就药。想着前世的时候爹爹最后落得个孤老无依的悲惨下场,沈牡丹就觉得胸口处生疼生疼的,她也明白了,不管过了多久,经历了什么,这份亲情一直都在她心底的最深处,稍一触碰,便如涟漪般扩散开来。

“姑娘,快把药喝了吧。”

沈牡丹接过药碗,一口口的把碗中的药喝净,没有一丝的停顿,放下碗,口中的苦味依旧浓郁。想到过去那不见天日没有任何感觉的日子,沈牡丹觉得连这种苦味都是一种享受,至少知道自己是存在这世间的。

“姑娘,你真厉害,喝下这般苦的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要不要吃颗蜜饯压压苦味?”思菊把手中的蜜饯递到了沈牡丹的面前,心中也有了一丝疑惑,姑娘自从前几日生病之后好似变了个人一般,她从小就跟着姑娘了,姑娘平日里生病喝药可是最怕了,一碗汤药往往能够拖延半刻钟的时间才能喝完,喝一口汤药还必须吃一颗蜜饯。可如今姑娘竟然能够眉头都不皱一下的把一碗汤药一口气喝完。

沈牡丹捻起一颗蜜饯放入口中,口中的苦味立刻被蜜饯的香甜味道压了下去。

思菊想着或许只是姑娘懂事了许多,便不再多想什么,看了眼手中的小碟蜜饯,问道,“姑娘,要不要再多吃几颗?”

沈牡丹摇头,“不必了,待阿焕醒了,这碟蜜饯端去给他吧。”

思菊端着药碗跟蜜饯出去后,沈牡丹捧着一本书坐在靠窗的竹榻上看书,看了好一会书都还停留在那一张,显然心思并不在这上面。过了好一会,她才露出一个笑容,心里想着,爹爹跟阿弟都还在,可真好,而她也还没有嫁给那罗家大爷,虽说两人如今已经订了婚约,但还有一年的时间,足够两人的她找到机会解除婚约。

想了一会心事,沈牡丹的心渐渐的平静下来,开始研读手中的书,过了一会思菊在外面敲门,“姑娘,已经备好了早饭,该去用饭了,三老爷跟焕少爷也都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