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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初八异事录(54)

方才的困意似云雾遇风,瞬间消散。云照又将信看了好几遍,这才把信收好,放入她的箱子中,笑得欢喜。

嬷嬷婢女们面面相觑,眼里都有笑,能让自家姑娘这样欢喜的,只有陆家公子了。

欢喜未过,又有下人送了个小箱子来。那箱子不过两个巴掌大,但做工精细,连所用的木料都是上好的木头,云照接来,不知是谁送的。问下人,下人说道:“是个穿着普通的人,但客客气气的,说让小的交给您。”

云照蹙眉接过,忽然想到了什么,将箱子打开,那上面有一封信,拿起信封,就见信封下面还压着两块令牌,她歪着脑袋一看,待看清令牌上的字,当即将箱子盖上,动作迅速,拍出一阵脆响,惹得下人们直瞧。

“你们先出去。”

下人不解,但捧水盆的放下水盆,梳头的放下梳子,听她吩咐出去,连喜鹊都被她打发走了。

待门关上,她才又打开箱子看那令牌上六个字——常青山放行令。

常青山取意常青树,是个狩猎用的山林,也就是皇家狩猎场。

她展信一看,信上字迹苍劲有力,可见其主下了不少功夫。她先看落款,写的是“三少爷”,再看信上所说,果真是三皇子。

没想到三皇子竟把通行令送到她这来了,难道是特地为了和陆无声避嫌?

她一时疑惑,伸手拿起令牌,待拿起一块,却见那令牌底下,竟还有一块一模一样的令牌。她这才明白为什么他要送到这里来,因为赵焱也准备了她那份。

云照更是意外,能去皇家猎场的,必然不是普通人,三皇子为何要将她算入在内,是因为知道陆无声心仪她,所以拐弯示好?否则他何必冒这么大的险,给一个不知底细的人通行令。若她惹出了什么事,就要追究到三皇子头上了。

她实在是想不通。

于是手上的令牌也成了烫手芋头,去,只怕会有什么变故;不去,又怕三皇子真心邀请辜负他的好意。说到底,赵焱是她的救命恩人。

云照思量半晌,身为陆家独子的陆无声,第一次出现在皇家猎场上,只怕无暇分丨身去查秦融,她在那无人认识,说不定会比陆无声更方便行动。

想罢,她将小箱子盖紧,准备腊月二十九赴约狩猎场。

皇家猎场每年只开一次,常青山绵延五六里,猛禽如狮类、虎类已被捉走驱逐,但山中并非只是些野鸡山兔,另有野猪狐狸等物。山外以高约两丈的木头围困成栏,防止猛禽入内、兽类逃离,平时投喂豚肉,令兽类温驯,见人亲近,待到年底,猎场一开,兽类温顺,并不伤人,如此易擒。

云照于猎场开始的前一日又得了三皇子命人送来的一个箱子,里面是一身衣裳,让她明日穿上,天不亮会有人来接她进宫。

提及要和陆无声分开入宫,云照又不安起来,恰好陆无声过来和她议事,说明日安排,她就将这事说了。

本来陆无声还想自己去猎场恐怕没有分丨身之术,不能接近秦融,便是白跑一趟,所以云照前去,他倒安心些,只是三皇子让两人分开,还送来一身衣裳,他立足窗前看了片刻,说道:“这是宫人的衣服。”

云照低眉略一想,问道:“难道三皇子想要我假扮他身边的宫女?”

“从衣服上看,唯有这个可能。”陆无声思量片刻,说道,“之前我也想过你到底会如何进去。”

“那你想过是以宫女身份吗?”

陆无声点点头。

“那你让我去么?”

陆无声又摇摇头:“只是我若劝你,你肯定也不听,因为不是件危险的事,而且这是能不被秦融察觉而顺利接触他的机会,你绝不会轻易放弃。”

云照见他眉头又拧,探手往那沟壑一抹:“我可不是为了你,是为了自己,你忘了有人要杀我么?”

“那也必然是因我而起。”陆无声长眉又锁,抹不平,都已褶出几道褶子来,“只是那太监为何要杀你,而不是对我下手,我实在不明白。”

“所以找到秦融,抓到他背后的主子,就能问个明白了。”云照将自己的令牌收好,又将他的令牌交给他,转口问道,“那陆伯伯那怎么办,他要是看见你突然出现在猎场,会不会气坏?”

陆无声说道:“会,但不会当着圣上的面赶我出去,回到家中就该受罚了。”

云照拍拍心口十分仗义地说道:“别怕,我跟你一起回去,直到陆伯伯气消了,我再走。”

陆无声终于是笑了笑:“好,你何必为我买门神来贴,你便可以做了。”

一瞬就明白话里意思的云照瞪眼气道:“你才是门神。”她推了推他,温声,“回去吧,要晚了,明日你定会被拉着去狩猎的。”

“嗯。”陆无声临走前又看了看那身宫服,心下一顿,仍有话说,可云照已经把窗户关上,像是猜到他想阻拦。

等他走了,云照才又将窗户打开,也瞧了瞧那宫服。

宫服是以水蓝色为主,白色为辅,兰花为绣底,在冬日看来淡雅清亮。

云照本就白净,只点绛唇,穿上宫女衣着更是明亮清丽,在一众宫人中,也不能掩饰她的明艳。赵焱一眼就看见她了,虽然个子还不及旁人高,但很是惹眼。

吉时将到,皇帝领众皇亲大臣祭拜神明后,便命侍卫打开山门,封闭了一年的常青山大门再次被打开,昨天半夜刚被喂饱的兽类闻声沉默,直到听见铁骑入内,纷纷则地躲避。

云照没有看见陆无声,皇子所站的地方跟大臣站的地方是不同的,她倒是瞧见陆将军了。好在站前面的宫女高,不用她弯腰低头就能被她遮住,只是要打量四下有些不便,要探头探脑地瞧。

“哎、哎,你、你。”

云照一顿,闻声看去,就见个公公往她走来,步子急,颠得一脸横肉乱颠。他快步走到她跟前,先将她打量几眼,等见着她手腕上系着的紫色带子,脸色才变得温和。

狩猎已开,暂时不用做事的宫人全都站在一边候命,为了方便当差,不同的宫里人手上系不同的绸带,这紫色的,是三皇子的人——是开罪不得的。

“你若不舒服,就跟你那的管事公公请辞去,别让皇上见着你不规矩,扫了兴致。”

“谢公公提醒。”云照朝他行了个礼,送走那公公,她也不敢乱瞧了,免得等会被侍卫拎出去。她特地挑了个在外围的位置,更易观察人,不然以她的个头,就得淹没在这宫人大军里了。

她身不动头不动,只动一转眼睛,打量着每一个从身边经过的人。

御马监是管马的地方,但也负责皇帝日常所需,牵马的人一个一个地过去,但没有云照要找的人。

秦融秦融,你到底在哪里。

她站了半晌,都没看见,脑袋又慢慢往台上偏去,但圣上未归,也见不到御马监的人。

“欸。”

神思游走间,一个宫女拉住她的衣袖,将她唤回神。

云照偏头看她,很是脸生,并不认得。那宫女抬了抬手,那抹紫色丝带也随之晃动,她说道:“三皇子唤我们过去,快走吧。”

云照无法,只好先随她去三皇子那边。

那宫女带着她离开人潮,往前而行,随行的还有三四人,个个都系着紫色丝带。云照略微困惑,此时三皇子唤人出来做什么?

她因疑惑,步伐渐缓,直至随她们到了一处平地,她们才停下。她耐心等了片刻,突然耳边有疾风掠过,扫出一阵阴冷寒风。那从耳侧飞过的利箭扑了个空,软趴趴地掉落在地,惊得云照背有冷汗滴落,不待她细想,就听见银铃笑声。

那笑声清脆悦耳,是少女纯真无害的声音,只是在云照听来,似豺狼恶毒。

她缓缓抬眉,盯看那骑在马上的姑娘,开口道:“见过十七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