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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鸩(17)+番外

李卿见棋已不能攻死对方也无法攻来,这才长长赞叹一气,起身作揖,“在下服输。”

阿古耗损精力过甚,面色略显苍白,打起精神说道,“是和局,李先生哪里有输。”

“以貌取人,冷嘲热讽,便是输了。”

阿古已明白为何李卿和于子千能做好友了,这两人的脾气分明是一样的。不是不明是非之人,只是在明白是非之前,不分青红皂白,但明白之后,却又会放下面子道歉。她微微欠身,“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简单八字,已是原谅之意,多余的话也不必说。李卿更是敬佩这豪气女子,“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这桌上有茶水,在下敬姑娘一杯。”

于子千当即去拿来茶水,倒了三杯。阿古也不矫揉造作,拿了茶杯和他们共饮。

已放得微热的水滚落腹中,像是洪水般,冲开了水车转轮。

若以象棋来论,于子千和李卿堪称车和马。在残局之中,车马战术可攻可守,攻时可一步锁喉,两步夺命。

而今,她最重要的两颗棋子,终于到位了。

☆、第15章 连环扣(一)

第十五章连环扣(一)

这几日阿古每日都和于子千李卿在竹林里下棋,品茶论道,大有相见恨晚之意。这日阿古拿了两瓶好酒过来,说要和他们饮酒。于子千见她一个姑娘家寻人喝酒,颇觉尴尬,“你若是喝醉了,我们是该送你回去还是不该?”

李卿也觉不妥,“对……而且大白天,喝酒总归不好。”

阿古笑了笑,“怕是你们喝醉了,我也不见半分醉意。这酒是我从老家带来的,就只带了五瓶,一直舍不得喝,如今和两位投缘,再不拿出来,得等到什么时候。”

李卿和于子千不好推拒,这才接过紫砂陶杯。酒刚出杯,已闻得浓郁窖香。再看那酒,却清亮透明,不见浊色。浅饮入口,微带甜味,跌落腹中,才慢慢灼烧,回味悠长,不由感叹,“好酒。”

“此乃神仙酒,适合闲看花开花落,笑谈天下的风流雅士。”

于子千叹气,“古姑娘说的是我们么?可我们如何能做到那样自在。昨夜听闻邯州水涝,灾民上万,往北而逃,再过两日到京。如何能安心喝酒,坐看飞花,倾谈天下。”

李卿默然稍许,又喝了一杯酒,“你我身无钱财,也帮不了什么忙。洪居士后日就在城外架草棚,派肉粥,我也只能过去分分粥,做不了其他的。”

阿古说道,“先生有大智慧,为何不出山?”

李卿轻笑,“请我的要么是满身铜臭的商人,要么是欺人太甚的皇族,我为何要去?”

阿古抿了抿唇,想到十年前聘他不来时,也说过同样的话。再开口语气稍有责怪,“先生觉得管中窥豹可妥?商人中难道就没好人了么?洪老板不也是商人?”

“洪居士不同。”李卿是拧脾气,不听就是不听。

阿古想多说他几句,到底还是忍住了,说的多,错的多。如今她还不能犯错,一错,全盘皆输。

于子千也不想他们吵起来,李卿的脾气比自己的还要倔,继续说非得吵起来。他又连忙喝了一杯,仍觉得十分好喝,“这酒是出自哪位善酿者?实在是厉害。”

“是我。”

于子千顿了顿,看着点头的阿古,“什么?”

阿古面色平和,“是我酿制的。”

于子千笑道,“没想到古姑娘还有这样的手艺。”

隐隐中,还是有些不信。不信这样年轻的姑娘能酿出这样好的酒,阿古全看在眼里,默然片刻,才道,“阿古待两位如兄长,也不想瞒你们。兴许你们有想过,为何薛六爷会为我求个人情将我安置在此处。”

于子千和李卿相觑一眼,不好说话。

“我对薛六爷来说,只是座上宾罢了。”阿古说道,“因为我是南山酒翁。”

两人一顿,瞬间失声笑笑,“别胡闹,你若说是别的身份我们倒还更相信你……”他们还想说些什么,只是阿古神情定定,丝毫没有说谎的意思。目光太过镇定自信,连原本在笑的两人都愣住了,几乎跳了起来,“南山酒翁怎么可能是个年轻姑娘!”

可无论怎么样,阿古都没有理由骗他们。

可就是无法相信,这不过十七八岁的姑娘是大央国成名已久最厉害的善酿者。

阿古微微一笑,“阿古只是觉得,两位可信,不会将我是谁的事泄露出去,所以告知。本可以不说,但阿古将两位当做朋友,有所隐瞒,也并不好。如今说了,便没了隐瞒,两位信不信,阿古也并不在意了。”

两人咋舌,又问了她一遍这事可是真的。阿古答是,他们竟暗暗信了。这一信,又是哑然失笑,“真没想到……真没想到啊……”

言语之间,都是感慨。另外又觉,她本不必告诉他们,可“朋友”二字,却让两人大为感动。一时腹中还有所藏掖的某些话,也一并告知。推心置腹,再不愿卑鄙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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邯州水灾,往北逃亡者成千上万。因逃的仓促,路途又远,行至京城时,已饿得两眼发黑。听闻有派肉粥,纷纷过去领粥喝。

阿古今日也来帮忙分粥。

五月中旬,气候炎热,饶是她站在阴影下,也不能抵抗酷暑。

除了洪家在派粥,还有寺庙、其他几位善人同开施粥草棚。阿古抬头看了一眼这如赶集般热闹的地方,问向旁人,“那些寺庙善人派的肉粥,也是洪老板买的么?”

于子千笑道,“是洪居士跟人一斤五十文钱买的,本来他想一人承担,不愿要这肉钱,但那些住持和善人不肯。洪居士便执意一斤肉少收五文钱,说到底还是洪居士出的善银多。”

阿古笑了笑,“洪老板真是善人。”

“对啊,否则又怎会有洪大善人的美名。”

阿古浅笑,继续给灾民施粥。快日晒三竿,余光瞧见于子千得空,身子一晃,他立刻问道,“怎么了?”

她提袖抹了抹额上的汗珠子,“素日习惯午时用餐,这会……饿得慌。”

李卿在一旁说道,“那赶紧回去吃点东西罢。”

阿古笑笑,“这里离翠竹林甚远,赶回去已经饿晕在路上了。这不是还有余粥么,我喝一碗就好。”

李卿暗叹,以她的谈吐来看,也是出身好人家,一瓶酒可卖千金的人,又哪里受过苦。可却不介怀和风尘仆仆的灾民同食,当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姑娘。这一想,心中对她的敬重又多三分。本想和她结义,如今看来,自己却是配不上这样品行高尚的人。

金书舀了一碗递给她,阿古接来一看,只盛了小半碗,不过三四口的分量,她笑道,“你要饿死我不成,就这么点。”

“阿古姐姐……”金书脸色微变,想要拦她,阿古没有理会,将碗舀了满满一碗肉粥。他脸上微僵,只能眼睁睁看她喝。

于子千和李卿也腹中饥渴,便也喝了几口肉粥。阿古见他们吞食,这才问道,“这粥里明明放了那么多肉,可却没什么肉味。”

两人细尝两口,也纷纷说是。阿古淡笑,“许是粥多,盐也放少了。”

粗汉子的口味没她细腻,只是觉得淡,不过能果腹就好。随便吃了个半饱,喝了点茶水,就继续去前头帮忙收拾东西回去了。

午后回到竹林,众人也疲累了,没有多言,各自回屋歇着。

阿古刚进去,金书翻箱倒柜找到个瓶子,倒了药丸给她。阿古硬生生吞服入腹,不多片刻就去后门吐了起来,吐得昏天暗地,活似胃被人活生生踢了十几脚。直到吐得满嘴苦水,这才觉得舒服了些。漱口回去,脸色苍白。

金书咬了咬唇道,“做做戏就好,足足喝一碗,你就不怕死吗?”

阿古趴在桌上,只觉脑袋昏沉,“吃那么一点,哪里能让人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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