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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人之上(112)+番外

这话死死堵住了宋远道的未竟之意。他悄悄偷瞄了一眼边上——因为早就知道,雍蒙一脸平静——顿时明白这事情已经板上钉钉,只能闭紧嘴巴。

朕估计宋远道只是一时间接受不来被流外的事实。毕竟扬府富庶如此,一般人求不来的肥缺,他也该知足。再者说了,就以他在吏部的表现,朕给他平调就已经是慷慨大方地给他第二次机会了。“为防有谁怠工,魏王,今年运河周边的所有州府官员,年底考核时都必须加上运河这一项。”

这可是项大任务,然而雍蒙的反应依旧很平静,只上前一步应道:“臣明白。”

闻言,宋远道的目光在朕和雍蒙之间绕了一圈,些微血色重新爬上他的脸——很明显,他是绝对不愿意处理这种麻烦事的。不过,朕只希望宋远道聪明点,别让朕找到把他发配下州的理由;毕竟雍蒙的名声摆在那里,想糊弄他的考核可不容易。

等宋远道先行告退,雍蒙才接着开口:“看来陛下确实是嫌臣太闲了。”

他的口吻里只有玩笑的意思,朕没怎么在意。但朕也明白,他这么说,就是已经猜出了他为什么会被提为吏部尚书——靠宋远道解决不了接踵而至的诸多问题,只有他能;而此种重大事务交到他肩头,宋远道再占着尚书的位置就很尴尬了。“朕以为魏王早就知道这事了呢。”

雍蒙微微摇头,没接这话。“陛下,”他说,换了个更普通的话题方向,“这一路紧赶慢赶,车马劳累,可要在扬府歇几日?”

朕略有惊异地眨眼。雍蒙这是在尝试……关心朕的身体情况?“朕还行。但若是魏王身子不适,在此地逗留几日也不是不可。”

雍蒙应该准备好了几种回答,但他肯定没料到朕的第二句——因为他面上浮现出一丝浅淡的疑惑,很快又转变为喜悦。“臣只是觉得,扬府景色出众,没有几个地方能比得上。”

朕下意识地想说扬府运河确实维护得不错,可再转念一想,雍蒙说景色的时候应该不是指运河。“那就在扬府停留三日罢。魏王说得极是,一路劳顿,不管是人还是马,都得休息休息。”

雍蒙敏锐地捕捉到了朕故意避开的部分。“那陛下自己……”

“魏王刚刚不是说,扬府景色出众么?”朕稍稍扬眉,“既然如此,你总该知道哪个地方能够作为佐证吧?”

**

对和雍蒙一起游园的主意,谢镜愚不怎么喜欢。然而朕已经答应下来,他绝不可能放任朕自己去。“陛下,”出游当日,他趁雍蒙到之前抢先觐见朕,“您为什么会同意此事?”

“因为朕知道你必定要随行。”

对朕轻描淡写中蕴含的理直气壮,谢镜愚差点噎住。然而他毕竟很机灵,一下子就猜出了朕的真正意图:“陛下想要臣和魏王和解?”

朕摇了摇头,转过身,任由刘瑾继续给朕穿衣。“你们吵过么?”

谢镜愚沉默了一小会儿。“陛下可能问错了,”他干巴巴地回答,“臣和魏王……从没好好谈过。”

因为背对,朕不知道谢镜愚面上现在是什么表情。“实际上,朕猜到了。”朕不引人注意地拖长了尾音,“毕竟朕也觉得,朕从未和魏王好好谈过。”

“那陛下还……”

“谢相,你要记得,这事是你先开的头。”朕慢吞吞地提醒他,“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半途而废。”

谢镜愚显然没忘记他在去年的冬至大宴上敬雍蒙的一杯酒,因为他又沉默了。直到朕再次转过身,他才勉强道:“臣以为可以慢慢来。”

给朕挂上玉钩后,刘瑾飞一般地退了下去。他显然一点也不想知道,继朕和当朝第一实权宰相有不清不楚的男男关系后,魏王又在其中充当了什么角色。

朕漫不经心地瞥着那个影子转到屏风后、直至彻底消失,估计刘瑾受了不小的惊吓,朕的早膳可能会晚那么一时半刻端上来。“鉴于魏王昨日得了朕的口谕——虽然正式诏书还没发,但他现在已经是实际上的吏部尚书——不能更慢了。”

谢镜愚张开嘴,似乎还想反驳,但最后只是无声地叹了口气。“陛下顺着魏王殿下的建议借坡下驴,而魏王可能也……”他又叹了口气,没说下去,“臣明白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事确实用不着摆在明面上。宋远道是吏部尚书时,尚且能充当谢镜愚和雍蒙之间的缓冲;如今雍蒙做了吏部尚书,免不了多出许多和谢镜愚这个尚书丞直接打交道的机会。况且,朕打算在王若钧告老后,名正言顺地把整个尚书省交给谢镜愚。

为了保证朕的朝廷能够正常运转,一些必要的尝试是值得的,即便可能艰难。

“怎么?”朕故意用打趣的语气问他,“谢相这会儿后悔之前在朕面前帮魏王说的那些话了?”

谢镜愚下巴紧绷,但他是摇了摇头。“没有。臣知道这是早晚的事。”

可这天到来的时候还是不免有所抵抗,朕心知肚明。“不过是游园。若是这次不成功,咱们以后还有得是机会。”

谢镜愚表情里的反感立时变得极其明显——他肯定一点也不想要更多的此类机会。“那还是这次就把话说清楚罢。”他低低嘀咕。

朕忍俊不禁。“朕还以为谢相你没脾气呢。”

听到这话,谢镜愚没忍住微瞪了朕一眼。“泥人也有三分火,臣只是对陛下没脾气而已。” 潜台词,对其他人还是有脾气的,尤其是雍蒙。

就算是朕也必须得说,谢镜愚的话真是愈来愈动听了。“你到底和谁学的这些?”朕实在忍不住疑问,“动不动就冒出一句让朕……”

见朕不说下去,谢镜愚忽而笑了。“臣让陛下如何?”

其中调侃显而易见,这回轮到朕瞪他。

但谢镜愚一向懂得见好就收,此时也是如此。“口之所述不过情之所至,陛下无需太过在意。”

这句型耳熟得要命,朕简直克制不住再瞪他一眼的冲动。“你说不在意就能不在意么?”

“那陛下是想……”

“朕只是觉得,”朕开口,见到谢镜愚不自觉紧跟着的目光,便故意把声音放得更轻了些,“喜欢一个人,每日还都比前一日更喜欢,实在是种危险的预兆。”

“是么?”谢镜愚愣了一下,随即莞尔,“臣怎么觉得,陛下的功力比臣还高明呢?”说着,他向朕走近,神情异常柔软,“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臣都确实应该多说几句了。”

朕站在原地没动。待到两人不剩多少距离时,谢镜愚停下脚,抬手帮朕整理衣领。“刘内侍今日委实太匆忙了些,没给陛下弄好。”虽然他这么说,但眼珠方向从朕的眼睛移到嘴唇,又从嘴唇移上去,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来回几次后,他终于没忍住,侧头从朕嘴边偷了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这时候还搞什么欲擒故纵?

朕很不满意,便压上他后脑勺,用力加深了这个吻。

作者有话要说:

刚发现陛下腰带上挂的龙形白玉大名会被晋江吞掉最后一个生僻字……官方名称是玉钩?che4,左角右枼~

第94章

在扬府游园挺正常, 然而朕带着谢镜愚和雍蒙去游园,事情看起来就不太普通了。虽然江南园林实在秀气,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游览太过败兴;但特地只带两人、这两人之前还闹僵过、现在其中一个还要升任到与经常与另一个打交道的位置……

听到风声的众臣口中不说, 心里大约都在想,臣子冷战天子调停,天子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尤其当需要调停的这两位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时。

朕心底里有一部分也这么想, 但更多的是怀疑。即便今年来都没听说他们再起冲突,但说到和谐相处……得了吧,就以朕上次偷瞄的情况看,没狭路相逢分外眼红已经是俩人互相给对方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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