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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人之上(116)+番外

“不管一切如何,臣都一定会陪陛下走到最后。”

朕无声地笑了。胸膛的隐震传到另一人身上,即刻就发展成了一个深而迫切、又缠绵缱绻的吻。

可是……

虽然朕说服谢镜愚改变主意时花样百出、甚至不惜以自己为筹码,实际上却没人比朕更清楚,他的话反过来才是现实——

朕会一直陪着你,直到死亡来临的那天。

**

过了扬府之后,朕改道乘船,沿着淮水而下去山阳。江南水系四通八达,连带着运河也维护得不错。朕只需要交代江南道节度使一些事,又查看了南地几个主要的粮库,事情就基本做完了。

但也许朕答应雍蒙带他随行是个英明神武的决定。他说他要沿途考察吏治,结果真在余杭揪出了一起不大不小的官场舞弊。

欺上瞒下、中饱私囊,此事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不杀鸡儆猴是绝对不行的。故而,御驾便在余杭多停留了十余日,等着吏部、刑部、御史台、大理寺联合查清,再审案定论。除去从严从重处罚,朕还授意吏部和御史台再多往江南道派几个监察使。

若是没有舞弊案,朕回到兴京时定然能够赶上冬至大朝。被这么一耽搁,回程就变得紧巴巴的,更别提朕之前想的、绕个小弯去蒲州了。可能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朕还在回京的半道上,就接到了慕容起从丰府发来的八百里加急——

回纥动了。

简直一点耐性都没有,朕还以为他们能忍到明年。还是说,正因为朕摆驾江南,回纥觉得没人注意他,正可以乘虚而入?

“回纥翻脸如翻书,绝不能给他们讨了好去!”

“就是,元正大朝时瞧着还行……”

“知人知面不知心,更何况是那些蛮荒外族?怕是觉得陛下不在关内,他们就能蹦跶了!”

“呔,此等乱臣贼子,也不怕重蹈匈奴的覆辙!”

在临时召开的半个朝会上,众臣群情激奋、义愤填膺。若是回纥可汗此时在这里,估计光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他。另外,别的不提,重蹈覆辙确实是真的:不管是父皇打南吴后回头防守北面那次、还是匈奴趁朕刚登基时意图打劫的那次,胜的都是本朝。

故而,朕很有耐心地等他们骂完才开口。“如今只是小股异动,不足为虑。至于之后的,横塞军、定远军都已枕戈待旦,三座受降城之间也早就严阵以待。欧卿,”朕点了兵部侍郎的名字,“就照之前的安排布置下去。”

他自领命而去,朕接着吩咐:“以防万一,也给剑南道李卿递个信,让他小心吐蕃。”

听得如此,众臣纷纷点头,说吐蕃确实必须防,又免不了称赞朕算无遗策。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朕接到急信后就已经往兴京派了人。吐蕃和回纥送来的美人,朕明面上收下了;可暗地里,朕从来没放松警惕,叫人一直看着。想挑毛病总是有的,更何况她们本来就称不上毫无破绽——

敌动在前,再加借题发挥;回纥自愿入觳,可怨不得朕心狠手辣!

“传朕口谕,即日改道,前往丰府!”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陛下立了一个极大的flag【不是死亡那句

第97章

虽说即日改道前往丰府, 但在离兴京七八百里、离丰府一千六七百里的地方,显然不好将下江南的全部人马都拉过去。再者说了, 全拉到塞北也没用, 除了更费时费力之外。

故而,朕决定轻骑简从。大部分车队都被遣回兴京,只有相关官员随行, 左右千牛卫也同朕骑马赶往丰府。如此一来,行进速度就快了不少——毕竟,朕可不想赶到地方、或者在半道上就被告知,回纥已经被击溃了。

在快到丰府的前一日,因着离目的地仅差渡河一项, 众人紧绷的神经总算有所放松,原地安营扎寨——毕竟, 左右千牛卫就是为保护朕设置的;只要朕不头脑发热地冲上战场, 他们也都用不着担心面临刀光剑影。

虽然此地还算关内,然而已经非常接近与回纥的交界线。实际上,丰府之所以设立在河对岸,就是出自防止外族渡过天堑的考量。

天苍苍野茫茫, 四下里见不到一个除朕带来的人之外的影子,更别提什么车水马龙繁华街肆了。朕立于河边高处,远望着对岸深重的暮色。日头已经下了山,就算朕自认视力不错, 也只能看见丰府城郭隐约的轮廓。

听不见兵戈的声音,是因为天黑休战了么?还是说, 河面如此宽广,就算对岸激战正酣,这边也不会察觉一丝一毫的动静,更别提若朕在兴京……

朕正漫无边际地思索间,兵部侍郎欧怀危跟了上来。他个性有些一板一眼,然而做事还是比魏骥靠谱不少。就比如说现在,他已经和慕容起联系过,确定了各项细节,确保朕能安全进城,不会影响战局、更不会被回纥发觉。

“……比之前几日攻势猛烈。但咱们一路都没有耽搁,慕容将军的意思,横塞军完全可以等到陛下驾到时再动。”

朕点了点头。慕容起不是什么盲从的个性;若他觉得能等,那就是他觉得最佳时机还没到。不然,以回纥目前投入的兵力,光定远军就能把他们杀个屁滚尿流。“叫慕容将军自己小心着些就是了。”

毕竟,照目前的战局看,回纥似乎没打算举全国之力攻打丰府乃至北疆。而一个夜晚的功夫,他们突然发动颠覆战局级别的强攻概率极低。

欧怀危也明白这点,便恭声应道:“那臣这就去给慕容将军飞鸽传书。”

他随即告退,而朕继续立在那块如巨兽血口般凸出于河面的高石上。倒不是说朕就喜欢在十一月的冬日里吹冷风,但这里是本朝国土最北之处,朕还是第一次到——

一想到这点,朕就油然而生一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豪迈,想要开疆拓土的野心也不可避免地跟着膨胀起来。

回纥是肯定要打的;但分寸也要注意,不能穷兵黩武……

“陛下。”

就在朕忙着在心底给自己浇冷水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背后响起。朕回过头,发现谢镜愚不知何时走到了近处,手里还托着件赤黄大氅。“怎么,现在这等小事也要堂堂宰相做了?”朕问,声音里不由自主地带上了笑意。

谢镜愚显然知道朕在开玩笑,因为他也笑了。“臣有事禀告陛下,见千牛卫正好要送大氅给陛下,便顺道一起拿来了。”他顿了顿,又道:“臣给陛下系上罢。”

朕点点头。他便一抖大氅,上前两步,仔仔细细地给朕披上,而后牢牢实实地扎紧锦带。在咫尺距离里看他一瞬不瞬的专注神情,朕顿时就想吻他——但朕立即想起,四下平地一览无余,要真这么做了,明日皇帝和宰相有一腿的消息就能传遍塞北二军。

这可不是朕想要看到的,朕只能勉力忍住。谢镜愚的注意力都在大氅上,根本没察觉朕复杂的心理斗争;甚至,他弄好后还稍退两步、上下打量,又给朕捋了捋不平整的地方。

“够了,”朕忍不住出言阻止,“差不多就行了,朕又不是要上大朝。”

但谢镜愚对朕的拒绝不以为然。“哪儿有什么差不多?”他反驳,颇为理直气壮,“天子姿仪,自当无时无刻都威慑兜虎、莫之敢伉。”

朕估计他这是把他祖父的未竟心愿搬到朕身上了。朕本想吐槽他——床上那样你也觉得是威慑兜虎、莫之敢伉么——但转念想到的却是早前他为朕系上玉钩时脸上浮现出的满意神情。

彼时,朕还疑惑他到底有什么可满意的;结果竟是因为这种原因?

有那件事打底,朕就不想调笑他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柔软。“你不是有事要禀么?什么事?”

朕为回纥而来北疆,谢镜愚要禀告的事情当然和军情有关。尚书省总领六部,打仗的事情有前方将士们做,后方诸人就得把粮草补给都准备好。大运河已经预定走了接下来好些年的一半国库,剩下一半当然得好好规划——花钱的地方可多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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