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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人之上(55)+番外

江通和项宁立即出声喝止,要他不能直呼朕的名字,而朕就在这种背景音里眯起了眼。“赞普这是后悔了?”

“是。”松仁松赞坦承,“若是我刚看到那箭杆时就知道标记是什么意思,昨日我肯定撤兵。便是慕容起再熟悉地形,那时候也来不及拦住我们……”

“凡事没有早知道,赞普。”谢镜愚冷不丁道。

这盆冷水估计把松仁松赞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他终于把目光从朕身上错开,定定地凝视了谢镜愚一会儿。“谢相说得极是。败军之将不足言勇,我本该效仿当年的谢相才是。”

里头含沙射影的味道太明显,崔英忍不住斥责道:“本朝之事,也是你可以随口议论的?你还是好好担心你自己罢!”

朕不免多看了谢镜愚一眼。他面上神色毫无波澜,但手指微微缩紧。“怎么着?”朕收回视线,故意用一种轻飘飘的语气开口,“赞普这是只求一死,说话便口无遮拦了么?”

“我……”松仁松赞刚想说点什么,半途中又反应过来:“难道我可以不死?”

这话出口便是示弱,他也发觉了,立即闭紧嘴。

“若朕一心只要你死,你现在还能活着?”朕嗤笑一声,“至于如何才能活,想必赞普心中已有定数。”

松仁松赞沉默了半晌。“无非是老三样。割地,赔款,”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蒙受了极大的屈辱,“称臣。”

“赞普果然聪明,不愧是能做到赞普的人。”朕称赞道,又假笑了一下,“可惜赞普刚刚不合作,朕这会儿又改主意了。”

这一来一回摆明耍着人玩,松仁松赞猛地瞪朕,眼中满是怒火。以他的长相,这样做应该挺吓人,但这会儿他身上全是绳索,杀伤力等于零。“来人,把他带下去。”

情势发展急转直下,在座的几位将军都有点懵。“陛下……”崔英尝试地开了口。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朕冷哼,“朕瞧他还不是很服。既然如此,那就先关几天挫挫锐气。”

诸人交换目光,都没什么意见。在我朝大军的绝对数量优势下,吐蕃大军灭了十有七八,松仁松赞活着或者死了都不影响大局,端得看朕心情如何。

又议了几句战后安排,朕便让他们都回去休息。至于谢镜愚,当然被留下了。“不过一介蛮夷,你用不着在意他说的。”朕开口道,语带安抚。

谢镜愚摇了摇头。“臣并不在乎他说臣如何。只是,若是此人桀骜难驯,对陛下而言就是个麻烦。”

原来如此……朕一面为自己猜错了而脸红,一面又为他的真意心软得一塌糊涂。老是戳朕心窝,真是……

谢镜愚望着朕,眼里浮现出些微笑意:“陛下刚刚是在替臣出气么?”

呃,被当事人发现,这个就有点那啥了……“是又如何?”朕反问,面上朕是绝对不会输的。

谢镜愚的笑意更明显了点。他起身向朕走来,在朕椅前俯下身,让他的目光与朕直直对接。“陛下……”

尾音绵长,还带着无可错辨的情意。像是鬼使神差一般,朕抬手抚上他近在咫尺的脸。“镜愚。”

这回答令谢镜愚确定了什么,猛地压下来,唇舌相接。他身上惯常带着一股极淡的松烟墨香,如今沾染了未褪的烽火硝烟;不能说不突兀,却令朕更着迷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多写了点字,于是更晚了~

下章开始专心谈恋爱!【咦

第47章

我朝大败吐蕃的速度就如同吐蕃大败吐谷浑的速度一般, 不能说不在预料之中,也不能说不令人惊叹。安戎城中连着庆祝了三日, 待到朕准备带援军返回时, 百姓与兵士夹道欢送。虽然场面比去年兴京的献俘仪有所不如,但朕真正感到了欣慰——

此次灭了吐蕃,西南便除去了多年大患, 此是其一。其二则是,剑南道之后便不需要太多屯兵,李囿及徐应骁提出退军还民之策,并主动将原先不在朕手上的军权上交。

不得不说,这正是朕当众三箭所能带来的好处之一。只要朕能令他们心服口服, 想要收回原先散落的兵权就会变得轻而易举。如今有剑南带头,不愁其他九道不照着做;更别提朕手中本来就掌控着大部分兵力的调度权。

在真正的实权都操控到手后, 朕就用不着担心任何事, 包括周不比提议的那条。让诸位亲王出任官员原本是相当棘手的麻烦;可如今朕的君威已然在军中、乃至天下人心中都树立起来,朕还怕给他们个一官半职么?后顾之忧已除,又可以得个兄弟和睦的美名,便是一件真的好事了。

至于朕的诸位兄弟们会怎么想……

不管他们知不知道早前是朕的提议令他们只能做个富贵闲人, 明面上终究是朕赐官给他们。就算要腹诽朕韬光养晦都到了心机深沉的地步,他们也只能接受现实。况且,在朕的诸位兄弟姊妹之中,只有阿姊一个称得上有战功, 朕说要封她做左卫大将军可不是随口一提。

故而,不管他们怎么想, 终归只能是想想!

此为环环推进之策,便是之后被人察觉、甚至有所动作,朕也已稳操胜券——

没错,这才是朕千方百计都要亲自前往剑南道的真正原因。不管是去向叠府的仪仗幌子,还是数万援军的莫大手笔,都是为了朕能坐稳帝位。少有人生起反叛之心、乃至没有的稳定政局,才是太平盛世的奠基石!

也正因为如此,朕对松仁松赞极有耐心,毕竟他这个枕头递得真是太及时了。再者说了,吐蕃地处高原,想派也派不上什么大用场,朕还是要封个谁去自治的——朕对吐蕃的要求只有一条,就是不闹事;只要松仁松赞明白他并不是无可取代,还不得给朕乖乖俯首称臣?

于是,回兴京的路上,朕确实地实践了朕的要求——晾着松仁松赞。自剑南大捷后,雪片般的贺表纷飞而至,朕更犯不着看他那张臭脸影响心情。

因为不赶时间、还带了吐蕃降兵,归途脚程比去时慢多了。况且时入酷暑,没人喜欢赶路。故而朕走走停停,巡视沿路州县的风土人情,待到九月中旬才回到兴京。

仪仗自是少不了,隆重程度更甚之前,朕远看时就知道王若钧花了不少心思。待到近前,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全都等在城外,诸位亲王也在,甚至素来不怎么管事的宗正卿都露了面。待到入城,朱雀大街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还没看见朕的华盖,就已经激动呼喊起“万岁”“神武”之类。

阵容浩荡得堪比父皇凯旋,朕作为皇帝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满足。等江通等人率军归位、吐蕃等人也安置完毕,朕一一论功行赏,其后头条要紧的事情就是摆宴了。

历经数月发酵,朕于安戎城西门上的三箭已经被传得神乎其神。百官莫不交口称颂,贺诗自然也少不了。朕稍稍看了看,吹成什么样的都有,简直哭笑不得。

等太极殿大宴摆完,还有数不清的小宴在等着。朕考虑了下后头要做的事,便吩咐先在甘露殿摆家宴。

甘露殿是父皇寝宫。自父皇过世后,朕少有踏足,只在几次特别重要的朝议时才启用。前来赴宴的诸人见得地点,莫不心知肚明,开口就称陛下必然会像父皇一般成就千古霸业。

等觥筹交错告一段落,雍昶便开始缠着朕,囔囔着要学射箭。他这一开口,班令闻和班令扬也眼巴巴地望着朕这头,一脸掩饰不住的羡慕嫉妒。

阿姊注意到自家儿子的表现,顿时又好气又好笑。“阿姊赴过的宴也不算少了,今日才见得两只皮猴愿意乖乖地待在席上。”说着,她望向朕,那股恨铁不成钢瞬时就变成了骄傲:“还是陛下有法子。”

朕瞧了瞧两个满脸期盼的半大少年,笑道:“要朕说,不是朕有法子,而是阿姊不舍得令闻令扬吃苦。若要练成朕这样的箭法,一进校场就要练一整日,阿姊如何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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