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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家吧,七叔!(18)

莲岂似有所觉,侧首看向她,她却仍纹丝不动,眼都不眨,似乎入了定。

许久,莲岂指尖轻轻一转,重新将密旨系好放到了一边,轻声道:“先回客栈。”

何翩翩怔住,讶异地看向莲岂,莲岂却并不看她,只是一杯接一杯地饮茶,挺拔的鼻梁线条柔和却凉薄,散在鬓间的碎发黑而冷清。

一路无言到客栈,马车才刚停下莲岂便携着密旨下车回了房,将所有人屏退在外。

何翩翩坐在楼下的桌子边发呆,时不时望一望楼上,期盼着那人能早点出来,却见不到半点动静。直到她等得累了困了,趴在桌子上睡了一觉又醒来后,仍见那门紧紧闭着,东南西北守在门口,不准任何人进入,其中也包括她。

何翩翩有些沮丧,踌躇半晌还是踏上了楼梯,向拦在门口的东衡小声问:“七叔还在里面?”

东衡瞥了她一眼,点头道:“是的夫人。”

何翩翩咬了咬唇,道了声“谢谢”便转身朝楼下走去。

东衡迟疑了一会问道:“夫人有事?”

何翩翩愣愣回头:“没事,我没事,我就是看看七叔还出不出得来。”

“督主应该很快便会出来,夫人若是累了可先到隔壁房间休息片刻。”

“不用了,我看七叔是出不来了。”何翩翩幽幽地说。

东衡不解道:“夫人这是何意?”

“没什么。”何翩翩摇了摇头,几步蹦下了楼梯,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哼,自从收到那个太后的什么密旨之后就躲在屋里不出来,为了那么几行字上下看下左看右看,再这么下去迟早是个完蛋,当然出不来了……可是,她虽然这样想,心里却还是希望莲岂能早点出来,而老天爷似乎也听见了她的心声,她刚刚腹诽完这些,便见莲岂推门走了出来。

玄黑的披风被他修长的手臂掩在身侧,太后派人送来的所谓密旨早已化成了火盆里的一堆灰烬,莲岂信步走下楼梯,墨玉般的眸子里闪着极其奢华的黛色,唇边挂着冷意,接过属下递来的金丝手帕拭了拭手,轻轻掷在地上,转头对东衡道:“命人留守此地,通知雾月清澜在一个月之内找出霸刀山庄幕后之人,死活不论。”

“是,督主。”东衡谨慎应下。

“翩翩。”莲岂将视线移向何翩翩,嘴角总算有了几分笑意,“我们回京。”

何翩翩一下子站了起来:“回京?可是这里……”

“走吧。”莲岂似乎不打算多说,抬手打断了她的话,径自上了马车。

何翩翩用屁股想都知道莲岂不可能无缘无故丢下这里的烂摊子回京,他来这里是受了皇上的旨意,而能让他抛下一切即刻回京的那个人必然比皇上更为重要。

那么……是太后。

何翩翩面无表情地上了马车,盘膝坐在车窗边,漫不经心地欣赏着外面冷清的景色。

一个人若是心情不好,那她看见什么都会觉得毫无生气。

“翩翩,喝杯茶解解乏。”莲岂为何翩翩倒了杯茶推过去,神色平淡,似乎并未发觉她的不妥。

何翩翩以前总觉得莲岂沏茶的模样异常优雅迷人,如今却没了这种兴致,她只看到了他一张俊雅的脸上两边各自挂着一个词——左边欠打,右边欠踹。

莲岂被她这么看着仍是非常淡然,仿若一朵开在万千碧叶中的雪莲,清澈湛静,不浊不妖。

然而,他越是这样何翩翩就越生气,从回程开始便有意无意躲着他,虽然和他同乘一辆马车,却从不主动说一句话,以往都是她在两人之间制造话题,这下却换成了莲岂。

可莲岂又哪里是被拒绝后会愈发迫近的人?说了几次话后见何翩翩态度敷衍,他便也不再强求,只道这丫头是怪罪他没处理完霸道老祖的事便回京,一来一去时间太快,身心疲累罢了。

所以直至到了京城,两人的关系仍不见改善。

莲岂心中有事,并未深究何翩翩此番沉默是为何,到了东厂便换了官服进宫,直到深夜也未见回来。

何翩翩守在房里多时,望着凉透了的饭菜,一点胃口都没有,命婢女将饭菜撤下后,她心情烦躁地出了门去散步。

一阵凉慡的风拂过全身,何翩翩深吸一口气,走到花园里时心里敞亮了不少,看着满花坛盛放的鲜花,花瓣娇嫩美丽,在月光下散发着幽暗的光芒,脑子里竟不自觉想到了莲岂。

她一惊,暗叹自己魔怔了的同时,懊恼地准备回房睡觉,却被一人蒙住了眼睛。

一股淡淡的龙涎香扑鼻而来,悦耳润朗的声音轻易便可挑起女子心湖上的阵阵涟漪:“更深露重,莲夫人不在房内安寝,到外面来作何?”

这个陌生的声音就响在何翩翩耳边,她眉头一皱,弯身与那人交手几招,挣开了被他蒙住的双眼,目光如炬地看向了他,这一看,便微微怔了一下。

皓月的华光落在那人精致的九龙玉冠之上,他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只垂下两条嵌着金线滚边的带子,一身银色素雅深衣虽款式简单,但那繁复的浅色暗纹却昭示了它的价值不菲。他看着她,唇角微扬,面若傅粉,如画眉目间自有一番浑然天成的华贵之气。

这是个很好看的男人,只是却有股莫名的熟悉感,何翩翩自认在她认识的为数不多的人中,绝不存在这等卓然的人物,却又无法忽略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究竟是在哪见过?

“莲夫人这般看着在下,会让在下误以为你是在等我?”男子捋了捋衣袖,不紧不慢地勾唇冷淡道。

何翩翩撇了一下嘴:“看你长得还不错,想逗你玩玩,当真啊?”

男子一愣,似乎没想到权倾朝野、先斩后奏的堂堂东厂督主的夫人,会是这般毫无礼数之人。

“东厂之内戒备森严,你能只身在此不被抓起来,只有两种可能。”何翩翩不在意他不语,只是慢慢说出了自己的猜测,“第一,你武功极高,第二,他们认识你。”

男子嘴角的笑意淡了几分,走近何翩翩几步,她看清了他衣服上那模糊的暗纹。

是织金的龙纹。

难怪会觉得眼熟,何翩翩微一皱眉,将已露出刀柄的匕首收回袖中,低声问道:“你是皇上什么人?”

男子闻言忽然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笑得何翩翩莫名其妙,而很快之后他又猛地止住了笑意,就如同那笑容来临时一样突然。

他不答反问:“莲岂又是皇帝什么人?”

“当然是臣子,你这不是明知顾问吗?”

“臣子?”男子似乎很不屑这个词,露出一个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笑容,“连当今圣上生母的凤c黄都敢上,这样的臣子还真是古今少有。”

何翩翩怔住。

男子神色一转,颇为温和地继续道:“莲夫人,我想我要和你好好谈一谈。”

何翩翩沉默。

有时候沉默便是最好的回答。

同一时间,仍留在宫中的莲岂莫名有些不安,他素来运筹帷幄滴水不漏,自认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绝不可能有漏网之鱼,遂将这种感觉硬生生抛到了脑后,只一心思虑眼前的状况。

殷太后千里急召他回京,等他回来了却只在内殿沐浴妆扮,让他一个人在外面等着,不给他任何指示,也不让他离开,他只能在这里独坐静候,一等便等到了夜深人静。

修长如玉的手指微微并拢,细腻润泽的指尖轻轻抚着拇指上的碧色扳指,莲岂微蹙着眉头,神色虽没什么变化,周身的寒气却很重,伺候的宫女和太监都眼尖地退了下去,不敢出声。

又过了良久,莲岂忽然抬眸望了一眼屏风之后,但见雾气袅袅,殷太后似乎仍在沐浴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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