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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君子(37)

她说完话就转身走了,身影那么纤细瘦弱,却好似蕴藏着天大的力量。

姚垣舟怔怔地呆在那,想起还是自己提醒宁箴想个办法让魏瑶死心的,如今却又是自己彻底毁掉了他们几个人之间的关系,这一切都只因为他太过鲁莽,就这么跑了过来。

可是,这又怎么能怪他呢?

他只是太害怕了,其实他现在无所畏惧的,唯一害怕的就是,她把心给了别人。

第二十九章

王教练的情况还好,医生千叮咛万嘱咐,叫他不要再过于激动,但宁箴的时怎么能让他不激动?

所有人都被王俊赶到了门外,病房里只剩下他和宁箴两个人,他看着自己最得意的门生拿刀给他削着苹果,本该是其乐融融的事,现在却气氛低迷,充满了愁绪。

“别削了,我没心思吃。”王俊靠在枕头上,闭上眼睛说,“这里现在也没外人了,咱们这么些年,我可能不怎么跟你说一些体己的话,但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

宁箴削苹果的手一顿,最后还是继续了下去,王俊看了一眼,叹气。

“我和你师娘,早早就离婚了,那时候我们俩都是职业球手,没时间带孩子,你也知道,师父长辈的亲人都薄命,走得早,孩子让保姆带着,自然不如自己带,最后……”回忆起那时,他越发伤心,“最后孩子出了意外,我和你师娘都在国外打比赛,没能赶回来处理,最后……白发人送黑发人,他还那么小,比我见到你的时候还小很多很多,还没读过书,就这么去了。”

宁箴将削好的苹果用刀子切成一块一块,沉默安静的样子,王俊平日里是最欣赏的,这会儿却觉得这个孩子太沉寂了,沉寂的有些不正常。

“宁箴,我不知道我说这些话,你是不是能听得进去,今天姚垣舟这件事,我也不想再问你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只想跟你说说我的想法。”

他拖长声音,“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天都那么晚了,又是冬天,你一个瘦瘦小小的孩子,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在市郊小卖部门外的露天球桌上玩,个子也就比球桌高一点,但努力打球的样子让我想起了自己小的时候,还打得那么好……我那事就想,虽然上帝夺走了我的一个孩子,可这个孩子,多像我的孩子啊。”

他勾勾嘴角,“所以我就把你带了回来,把你当亲生儿子一样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你现在也很有出息,没辜负我的期望,你是我的骄傲,但最近在你身上发生的这些事,我一点风声都没听见,我忽然发现,那个对我无话不谈的‘儿子’,变得有自己的秘密了,他有自己的主张,喜欢上了女孩,想买房子,想做代言,但也没耽误训练,我是不反对你的……”

他提起魏瑶,“我知道你不喜欢魏瑶,我也不希望我和你师母的悲剧在你们身上重演,所以很支持你找个不同行的女朋友,但宁箴,这个盛潮汐不简单,姚垣舟为了她跟你反目成仇,今后还不知道会招惹什么事,我不是以教练的身份命令你,我以长辈的身份建议你,好好想清楚,你是不是真的决定了非要她。”

王俊说了那么多,语气一会和蔼平顺,就像是父亲建议儿子考虑清楚是不是真的要眼前这个女孩一样,宁箴始终低头做着自己的事,等王俊长篇大论说完,他便将用牙签串好的苹果盘子递给他。

“吃点。”

王俊看着那一盘子苹果,再次叹气,接过来道:“你这样,是没把我的话听进去。”

“我听进去了。”

宁箴站起来,系上西装外套的纽扣。

“我会好好考虑的。”

他说完,最后看了一眼王俊,点头告辞。

王俊没有阻拦,注视着他离开,又看看盘子里的苹果,块都一样大,牙签cha的地方也都几乎没有差别,这个处女座秉持着完美主义的孩子,为什么会犯下如此大错呢?

从医院离开后,宁箴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城市里流连着,直到夜深,他也没找到一个合适自己呆着的地方。

其实可以回家的,但他住在姚垣舟家对面,现在他不想面对他,所以不能回去。

那么可以去哪呢?

城市之大,竟然没有一个可以让他容身的地方。

最后,车子停在了海边,江城是沿海城市,今年冬季有寒潮,冷得快,连海都有些冻住,看不到来来回回的海浪了。

宁箴就在岸边的水泥地上,隔着栏杆望着夜幕里看不到边际的海,就那么看到了深更半夜,才驱车回家。

凌晨四点,他到达家门口,摸钥匙去开门时才发现钥匙不见了。

稍微想想就知道,肯定是今天姚垣舟来闹时把钥匙给落在了训练室,现在训练室已经关了,他也进不去,拿不回钥匙,就进不去家了。

他忽然想起盛潮汐,她有铁艺门的钥匙,但他随后又想起教练的话,再看看表,这个时间了,何必再去打扰别人。

于是他就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上不断地抽烟,不一会地上就留下一堆烟蒂。

烟雾包裹着他,他看不太清周围的东西,脑子其实很干净,什么都没想,就是单纯地想抽烟,这样可以释放压力。

他仰起头,看着冬日毫无星光的天空,就那么看了很久,黑色的大衣上几乎凝了霜,一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他才起身离开,去吃早餐。

走的时候,他还不忘用手帕将地上的烟蒂包起来,一起丢到垃圾桶里去。

时间太早,就算是聚德轩人也还不多,宁箴坐在角落的位置,服务员立刻上前询问就餐需求,他点了粥和小菜,对方走的时候,又加了一句“双份”。

服务员了然,自觉地为他将另一份打包,倒不是自作主张,而是上一次这位耀眼的先生过来,就是要了双份的早餐,另一份打包。

宁箴吃饭的速度慢而精细,七点多的时候才离开聚德轩,驱车前往盛潮汐住的小区。

这个时间还不到上班早高峰,离八九点还有一段距离,车程还算快,顺顺利利地到了她家楼下。他停好车,拎着早餐上楼,在电梯里按下七层的按钮,盯着红色的数次从1慢慢跳动到7,电梯门一打开,他走出去往右一看,就是盛潮汐住的地方。

这里还关着门,的确,离她出门的时间还有一段时间,她可能还没有醒。

宁箴走到她房门外,将早餐放下,按了一下门铃,便转身离开。

电梯很快朝下走,他走到三四层时,盛潮汐才打开门,她没见到人,关门时看见了门外的早餐。

她蹲下来,拎起袋子,聚德轩的字样已经非常熟悉了,在她的人生里,给她买过这种早餐的只有两个人,姚垣舟和宁箴。

她昨天才和前者摊牌,即便他自愈能力再强,再不想放弃,也不会今天就来送早餐。

那么还会有谁?

宁箴么?

她昨天去训练室,根本没有脸面对他。

她没看他,自然不知道他当时的情绪,也无法判断他现在的想法。

如果真是他送来的早餐,那么他的用意是什么?

感到愧疚?这件事最开始的起因的确来自于他,如果他不想出这个办法,就不会发生现在的事,他多少都有责任。但答应下来的人是她,是她考虑得不周全,她自己一身烂摊子,又怎么能自信地以为会帮到别人。她当时要是没答应,这些事也不会发生。说到底,他们两个人都犯了错,实在没必要各自愧疚,他们都该放自己一马。

不能浪费粮食。

盛潮汐拎了起来进屋吃了。

吃完饭化妆的时候,看着镜子里憔悴的女人,化妆品都已经无法遮盖她的黑眼圈了。

她一夜没睡,想了很多,她和宁箴还有姚垣舟之间的一桩桩一件件,发现她可能真的太容易动摇了吧,又或者给了人什么样的错觉,最后才导致这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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