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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君子(63)

然而,当过山车停下来,大家都准备下去的时候,宁箴却好半天没动。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打不开了?”盛潮汐凑过来询问。

宁箴摇摇头,深吸一口气,将安全措施打开,缓慢地站起来,一步一步地走出来,简直像电影在放慢动作一样。

“你怎么样?没事吧?”盛潮汐开始有点担心,“是不是腿抽筋了?”

宁箴黑了脸:“没有,我很好,还要玩什么?”

他真的是打算奉陪到底的节奏。

盛潮汐看他这样子,始终有点担心,也顾不上什么鬼屋了,找了个很简单的项目,摩天轮。

当宁箴站在摩天轮下面的时候,双臂下垂直望顶端的样子甚至带着一丝虔诚。

“怎么了,不想坐吗?”盛潮汐担心地问道,“你要是哪里不舒服就和我说啊,我们回家休息,不玩了。”她看看手机,“时间也差不多了。”

宁箴拉住她的手腕,严肃地说:“票都买了,不要浪费,上去。”

于是,盛潮汐就被宁箴拉了上去,两人坐上摩天轮,从透明窗外出去,随着位置一点点升高,视线越来越高,景色也越来越漂亮,到达最顶端时,整个游乐场乃至周围的建筑都尽收眼底。

“宁箴你看。”盛潮汐把一直正襟危坐的他拉到身边,“好美啊。”

宁箴顺着她指的地方看去,万家灯火,炊烟袅袅,一副祥和的样子,那是江城的郊区,大部分都是平房,游乐场的面积很大,基本都建在临近市郊的地方,所以坐在摩天轮上可以看见。

“我妈就住在那里。”盛潮汐指着那边说,“她一个人,年纪很大了,身体也不好,医生说是抑郁成疾,主要还是得看好心病,否则就算治疗效果也不会太好。”

宁箴望向她,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出来,他大概没想到她会提起她母亲。

盛潮汐的母亲是个漂亮而懦弱的女人,她没什么主见,但父母安排她嫁给村里第一个大学生的时候,她很高兴地答应了,在对方不同意的甚至,还结合着对方的父母玩着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一门心思地放在了那个男人身上。

可惜了,那个男人最后就算和她结了婚,甚至有了孩子,心里却还是没有她,一直想着念大学时候的同学,等他们在江城工作时遇见,便立刻旧情复燃,抛弃了她。

再后来,她受不了村里人的风言风语,随便找了一个男人嫁了,在那个男人的哄骗下强行把已经长大的盛潮汐从生父那里要回来,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因为那个男人懒得干农活,想让这丫头回来帮她母亲种地,盛潮汐的母亲居然还答应了,很奇葩也很讽刺,不是吗?

“我妈其实一开始对我还可以,至少比我的继母好多了。”盛潮汐和宁箴肩并肩坐下来,叹了口气说,“但是她找的那个男人真的不行,他之前帮她干农活也好,帮忙也好,全都是为了她那些存款,她可能有察觉到一些,但还是抱着美好的幻想,可惜最后还是破灭了。

盛潮汐絮絮叨叨地和他说了很多,说到最后,她鼓起勇气说:“你上次说你……没有父母,我想,我们其实差不多,我就算有,也和没有差不多,可能还不如没有。我说这些,只是希望你知道,其实没有父母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你还有看重你的教练,你还有……”她悄悄打量他,“你还有我。”

宁箴沉默着,其实他从来没跟盛潮汐说起过自己的身世,最多也就提了一句“没有父母”。

倒不是他不想和她坦诚相对,而是他不知该以什么方式来说出来。

在她眼里,他是无坚不摧,无所不能的那个宁箴。她一定猜不到,这个宁箴经历过什么,才成长为今天的样子。

他有时也会担心,担心她知道那些之后,自己在她心里的形象会大打折扣。

虽然有很多知道他身世的所谓“朋友”也曾笑眯眯地说着“是那些过去成就了你不要在意那些”这样的话,但其实,如果他今天没有这样的成就,那么拥有不堪过去的他,一样会成为他们看不起的对象。

“我是和教练一起长大的。”

宁箴慢慢开口,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仿佛有回音一般。

“确切的说,我是七岁之后才跟着教练。”他仰起头,眼里没有焦距,什么都没看,“七岁之前,我一直过着沿街乞讨的生活,跟一个老乞丐一起,勉强活着。”

盛潮汐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她就算猜想过他的过去,却也没料到会是这样。

宁箴这样的人,怎么可以有这样的过去?

“我不知道自己是被遗弃,还是被拐卖了,反正记事起,就跟着那个老乞丐,他叫我宁箴。路人看我可怜,会给点钱。公安也曾经来找过我,想确定我是不是被拐卖的,但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直到如今,DNA库里还是没有比对上我的,可能我就是谁不想要的,随意丢弃在马路边的孩子。”他说完,勾起嘴角笑了笑,十分温和的笑容,像是对那些经历并不在意,“再后来,我七岁的时候,在市郊一家便利店门外的露天台球桌上玩球,大晚上的,也没人赶我走,恰好遇见了我现在的教练王俊,他那时候刚失去一个孩子,见到我,就动了恻隐之心,收留了我,再后来,我便努力回报他,改善自己的生活。”他表情平和,甚至还用调侃的语气说起那些虚伪的人曾安慰他的话,“但没关系,正是那样的过去成就了现在的我,我应该感谢那段经历,对吧。”他望向她,目光灼灼,像在寻找一份肯定。

盛潮汐皱皱眉,半晌没说话,与他对视许久才说:“如果我是你,我真的会很恨你的父母。”

宁箴一怔,显然没料到她会这样回答。

“我不赞同你去比对DNA,甚至就算有一天他们后悔了再来找你,你也不要回到他们身边,也不要认他们。”她冷着脸说,“他们应该为自己的错误承担应有的罪责。”她笃定道,“这样的人,现在过得肯定也很不好。”

宁箴注视了她好一会,才露出无奈的笑容:“我原以为你是个非常温和的人,没想到也会说出这样的话。”还不待她回答什么,他便顺着说,“你说得对,我也是这样想的,既然当初选择不要我,以后就别来找我。”片刻,他用一种执着的眼神看着她说,“包括你,你也是。”

盛潮汐一愣,有点诧异地看着他。

“我们现在在一起,如果有一天你主动选择放弃我,以后就不要再来找我。”他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我也不会再接受你。”

曾经遭遇过抛弃和背叛的人,对此都会变得很敏感,底线也比别人更高。

盛潮汐很理解他的原则,但她还是露出了委屈的表情。

“你就不会挽留我一下吗?”她假设着,“万一我是迫不得已离开你呢?”

宁箴不为所动:“无论怎样,都不要离开我,一旦离开我,我也不会再去找你。”

不在一起还好,他还可以说服自己不断地追逐,但在一起之后又被抛下,这种事经历过一次,改变了他的人生,他便不想再有第二次。

哪料到,今夜在摩天轮上无心的谈话,却一语成谶。

第五十章

在宁箴和盛潮汐逛游乐场的时候,姚垣舟已经离开了王俊的家。

王俊错愕地靠在沙发上,耳边还回荡着姚垣舟刚才的话。

他最得意的门生,最疼爱的孩子,当做亲生儿子一样养大的宁箴,居然瞒着他,不声不响地替那个女孩拿了五百多万去赎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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